【悟兰因】第九章(4)

穆辞雪咬唇，面上既有羞赧，又有愧意，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姐姐，你都不生气吗？”
穆避霜好笑地戳她的额头：“这也生气，那也生气，我还要不要活了？”
她笑意盈盈，说得稀松平常，穆辞雪听了，却笑不出来。从来是心底里被雷霆万钧击碎过千万次，才会从容面对恶雨敲窗，而无动于衷啊，她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穆避霜看出了她的心思，这些与她们相伴而生的重负她们从来无法左右，多说无益，徒增伤感，她笑着伸手推她，催道：“还不快去，这会儿，昭王殿下入宫怕是有些时候了，别让人等急了。”
穆辞雪又如何不明白，看着她笑着点头，心里却突然有些怨怼，她们明明是最亲昵的姐妹，朝堂家国，为何定要让她们彼此之间，有如此多讳莫如深的心事。
穆辞雪依宫规向容忻行礼，容忻未和她说话，先回头屏退了随行诸人，待人散尽，回过头来面向穆辞雪，没有刻意为之的玩世不恭，也不见多少艰险岁月中沉淀的阴沉狡猾，只是微微笑着，带着些许疲惫似的，对着穆辞雪张开手臂，口中说着：“来。”
穆辞雪上前一步，偎入他怀中，听容忻问她：“为何有心事？”
穆辞雪的侧脸蹭着他的胸口，明明是摇头，语气却悲凉，说：“觉得姐姐太苦了，因为知晓贵妃娘娘不过是借故召我入宫，明明病好了仍一直称病吃药，可是她病着，却无人去看她。哪怕，她能骗过她自己也是好的，偏偏，她不糊涂，又不肯糊涂。”穆辞雪忽然吸了吸鼻子，将头整个埋入容忻怀中。容忻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容着她哭了一小会儿，摇了摇她的肩膀，语带笑意，说，“我们……再去瞧瞧你姐姐可好？”

穆辞雪破涕为笑，在他腰眼上戳了一记：“胡说。我怎么同你一道去看姐姐？”
“嗯……”容忻屈起指节敲着下颌，似是在思索对策，穆辞雪正要推他让他不要再胡闹，如今再每每听到人说昭王不成器不循矩，她心里总要为他委屈上一番，偏偏他还是这般无畏人言，皇家叔嫂私下会面，便是她在侧，亦会生出无限多的蜚短流长，轻则非议德行，重则会疑心到密谋夺嫡暗害储君上头去，更何况，如今连他二人亦属私会，他若真的面见储妃，只怕会被流言生吞活剥。穆辞雪手还未抬起，却见一个宫人自水榭对面快步而来，穆辞雪隐约记得，该是伺候在褚贵妃身边的。那宫人匆匆到了容忻面前，穆辞雪不难发觉，容忻自看到来人的一刻，面色便已十分难看，笑意全无，且似本能般的，斜上前一步，将穆辞雪遮在了身后。那宫人见过了容忻，也不忘问候穆辞雪，礼节尽后，才对容忻说：“殿下，娘娘遣奴同您说，娘娘的话还未说完，请殿下回去。”
容忻怒极反笑，因为这宫人毕恭毕敬地颔首说话，容忻看不到她的眼睛，便斜仄着身子歪着头死盯着她的眼睫，穆辞雪听容忻唤她：“苗姑姑……”穆辞雪因而知道，这宫人姓苗，听容忻接着说，“您这脚下是极快的，本王在这宫中虽不能用跑得，可也算得疾行了，您居然也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