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兰因】第六章

周遭是漫漫长夜般的黑暗，像是一个冗长的梦，梦中似乎是檐角落雨的滴答声，又似乎是人往如织的熙攘声，偶似戏台上的锣鼓声，间或又像是风雨隆隆声，鼻息间始终若有似无萦绕着油火的味道，直至，风雨隆隆之声若有若无，那油火的味道被暗香所取代，那味道如此熟悉，仿佛与自己相伴相生一般，那分明是……乌沉香的气味，可是，如此浓郁，浓郁得并非袖间那淡得已经近乎散去的隐约。浓郁得，分明近在咫尺。
穆辞雪觉得自己心跳犹如擂鼓，奋力挣扎想要摆脱这漫长的黑暗，觉得穷尽毕生之力，终于睁开了眼。黑暗之外，有火光摇晃，她仔细分辨，竟不是错觉，鼻息间，是真的有散不去的乌沉香的气味。她循着味道望去，便在火光之中，看到了容忻的脸。
他再一次，将她自黑暗中抽离，披光浴火地出现在她眼前。
然而，又有所不同，上一回，她都没能看清他的面目，而这一次，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以及，上一回，他英姿焕发，而这一次，他面色惨白，狼狈至极。
是啊，他怎会脸色这样苍白？即便是在暖柔的火光之下，都仿佛能刮下一层霜花来。穆辞雪又清醒了些，更发现容忻喘息缓重，有些摇摇欲坠一般，她目光微微下移，惊呼出声。
容忻随着这一声惊呼倾身上前，移到了她的眼前，一只大手生生将她余下的呼声死死堵在口中。鼻息间乌沉香的气味被遮掩过去，满满的，都是血腥味，而容忻刚刚靠着的石壁上，也都是血迹，在火光之下，泛着些黑褐色，穆辞雪只稍稍向下看一眼，殷红的血迹，染了他半条袖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