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告别(12)

余树当然了解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一直想做点生意给生活一点希望，可惜自己在六岁就成了父亲单方面的责任。虽然不是余树的错，但难免心里有愧。
“他本来就不喜欢在家上班，我也支持他出去闯闯。”
“我们当然希望他过得好点，不过余树你是个大学生，也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他这个人忠厚老实，不是做生意的料。”
“我知道，大家都觉得他看着不像那块料。他自己也很犹豫，其他人听了他的决定都反对。”
“他以前不是也做过几次小生意，都没做成。”
“我知道，爷爷当时把他说得一文不值。”
姑父觉得也许不该再说什么了，双手放在背后握着，叹了一口气。
余树看到姑父微屈着背走在下午无力的阳光里，低声地说了一句：
“但我希望他开心，能自己做选择，因为他对我也是这样的。”
四．
这几天温度降得那么快。
回来之前才十几度，余树还穿着初秋的衣服。
天气预报说明天才降温还会阴转雨，可是天一黑，雨就淅淅沥沥个不停，冷得叫人捂紧脖子和脚踝。
到了公交车站，余树下了爷爷的电动三轮车，默不作声。

爷爷也一句话没说。
余树其实挺想啰嗦点什么，保重身体啊，少抽烟少喝酒啊。说实话，这个年纪的爷爷，余树不知道还能见几面，一切可能都会发生，主要是坏的可能。有机会的话，余树也许会想着回家乡工作，能够每天陪着老人，不过现在自己还想再试一试，二十多岁没混出名堂，就给自己下定论也太早了。
但是余树还是什么都没说，爷爷也是。
车来了，爷爷说：“走吧。”
余树嗯了一声。
余树又一次坐在公交车后排座位看着爷爷站在电动三轮车旁边，夜幕里披着雨衣的爷爷一点点变远，直到公交车拐弯。
爷爷又一次看着余树走到公交车后排座位坐下，公交车一声油门，就看不见孙子的面孔了，下一次不知道他又是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次买的动车票是当天最后一趟车，车厢里也没多少人，大多是为了买张晚上便宜车票的中年人。
过道左边，刚上车的妇女把车座位躺倒底，也不管后座大哥的感受，用力伸着粗短的腿，把脚踩在前座的椅背上。
后座几个挨着的人，听口音是老乡，一直站着大声讨论着，你家儿子在上海买了两套房子，他家女儿在南京开的公司要搬到北京，我家女儿嫁给什么单位的科长还生了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