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阿勾(8)

我不禁叹了口气，自然没有想到事情竟迎来了如此直接的展开，一顿饭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南丁村一如其村名的谐音那般，是个被“诅咒”的村子。
村里的家家户户似乎只会生男孩，难得诞下一两个女孩，都能被当做村里的大新闻，在茶余饭后的闲谈里被吸吮咀嚼，吃干抹净，成为大家戳着背脊偷笑的对象。
的确是这样，什么人才会想要个女孩？从老祖宗开始就是这么教导的。村子里的日子从来都是紧巴巴的，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们自然恪守着祖训和规矩这些已经被证明了的捷径。能延续血脉，能下地干活，能抢得过人的男丁便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道理。哪户人家若是生不下一两个男娃，决计是被视作大不孝的。不过，这也只是每家自个的家事，若有人真的因此绝了户，村里剩下的断然没有拒绝瓜分那点残羹的道理。
可总得先结婚才能生子，这绕不开的，便是村子里的另一件大事：给自己孩子找适婚的姑娘了。村里的姑娘自然不能流入外田，过剩的年轻小伙大多还得自己各凭本事去外省找媳妇。这便又成了村里各家隐隐较劲攀比的时刻：哪家儿郎二十上下便能扛婆娘回家，那就是大有本事，日后村里决事自然声音也就大些。可现实并不尽如人意，南丁村里绝大多数还是三四十岁仍是没有娘子的单身汉，可找个能生娃的肚子又是顶天的大事。不过，总有聪明人能在这迫切的需求下想出点办法来，毕竟人定胜天嘛。

于是，南丁村的诅咒便落到了那一个个从原本正常生活里剥离出来的女人身上。不论从前她们身上有怎样的标签，到了这里都被通通撕下，然后重新安上名字和身份，变作了一个假想人物的具象。男人的家里则是免不了大为破费一番，村里的三天大宴还是小数目，大头自然得打点那各村游走的卖“货”郎去。
吴家阿大的老婆就是这么来的。吴驰是出了名的不出趟，素来只会窝里横，眼见着奔三十了，也没敢去城里闯，只是在村里捡了份没人要的闲差，天天就这么混着。当那年他二弟年纪轻轻便领着媳妇荣归故里，吴驰自己也着了急，开始没事便往村口凑，巴巴等着那卖货郎。赶巧，卖货郎手头正有个走丢了的傻姑，给算了个友情价两万元吴驰就把傻姑领上了床。那年，本名史晓欢，现在被叫做红妹的傻姑刚满十三岁。
傻姑不傻，只是看着有些迟钝，手脚不那么协调罢了。被卖到了南丁村的头两年里，傻姑三天两头瞅准了机会就会尝试逃跑。但无一例外都被吴驰给找了回来，有几回吴驰甚至还私下托了派出所的关系，叫那片区的协警帮忙把傻姑给带了回来。傻姑回到家，等待她的便是一顿胖揍。吴驰也知道羞，从来不打脸，尽挑那隐在短袖裤管下的胳臂和大腿上，用软棍狠命地抽。吴驰下得去手，那可是花了全家储蓄才买来的孩子他妈，叫她就这么跑了岂不是血本无归，自然是要她牢牢记住这教训，往后再也不敢跑了才是。但傻姑似乎没长过记性，每回被打便咬着牙死死忍耐，从不叫唤，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又再跑路，两人就这么周而往复，如捉迷藏般来到了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