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中篇」妖相 · 许墨（十三）(8)

许墨生得高，此刻若想直视他，必得仰头。
多少年都睥睨众生的你此刻尤感别扭，头颈处已有些酸麻。心中不满，你只直直地盯着他，“朕如今倒也是明白了。来日方长，他日若朕再遇到真心喜欢的男子，只招来宫中便也就是了。这才是天子情爱，不是吗？”
似是魔怔了。
心里的忿忿愈加浓烈，言出伤人，纵使此刻想拦着自己，却也拦不住。
“即使如此，那朕倒便要问问先生，所谓何人，才能算得上是朕的良婿？”
许墨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到底是我之故。”
“是，确是你之故。”你深吸了口气，眯起眼睛，冷风吹得心底都一片寒凉，“你从来都不信。诚然，这东国天家欺你负你，只是朕自十岁便师从于你，你也算是看着朕如何从那总角之童成长至今，许墨，你究竟不信的是朕，还是你自己？”
“许墨，我不是小孩子，也无需你尽全力来护个周全。三年捭阖，我既能稳坐金銮殿上，得世家寒门同心，便就能向天下、向你证明我有能力。”你又紧了紧大氅，时有冷风自脖领而入，教人觉得世事如风却苍凉，“我千里奔赴于南境自伤，不过是为了引你现身。你怕我因你而受诟病拘束，可你又怎知我是否毫无准备？你……你究竟欲待我如何……我非草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是要将我的情意如何？……”

你有些说不下去，喉间微微哽咽，言不成句。
十岁，自成为皇太女的那一刻起，“本宫”、“朕”就像粉饰身份而添的贵价称呼，拉远了你与世间的距离。而从那时起，曾经陪你在皇贵妃宫里捉蝴蝶的翩翩少年，也再未逾矩半分。
依附于宫闱的界线，你们之间也有一条分明的楚河汉界。这边是皇后，是嫡系，是恪守人道，是纲常伦理。而那头，是许墨，是皇贵妃，是灭族之仇，是非我族类。
那日他既拒绝得清明，就不该今日莽撞。
所以此刻，你丢弃了“朕”，不以“朕”做鸿沟，只想听一段真心。
他掩饰得严实、却偶能探得一片温软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