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中篇」妖相 · 许墨（十）(5)

先帝爱得惨烈又隐忍，何尝不是他于这四字牢笼中的挣扎呢？
孤家寡人，寂寞得很。
情字之暖，来得不易。
世间烟火，再难而得。
天子何尝不想有温情之血呢，只是这天下是薄凉清冷的，靠得近了，就难免寒冷了。
世事无常，若是那人能决绝一些，不再有念想，其实也容易得很。
三年间，他的痕迹太多了。
朝堂之上原本亲他一派的臣子自不用说，多半投靠了苏卿，而苏卿自成亲娶了夫人后，近些年却也圆滑了不少，不再是那个先帝时只会如利刃剜心的尖锐孤臣，他长袖善舞，颇有些当年许墨辅政的作派。这般改变并非易事，你只看着，便知其中缘由不仅是成了家。
身边的沉雪便是在太女时期就偏向于他的，你知她们都属意于他做你的身边人，却也知她们明白你的矛盾苦处，于是常也就视而不见。
那些晨起添了红枣的茶水也就生硬咽下，殿内袅袅的龙脑香也就随她们燃了，身旁出现世家送来的公子们时，便也由着她们刻意为难。你的这些纵容，不是要他继续藏在幕后指点江山的，你想借此让他明白，你想要再见到他。

只是，他不是不懂，反而太懂。
他懂天下该如何运筹捭阖，懂人心如何琢磨摆布，懂你在庙堂上的为难辛劳，却也因此变得过于小心。
而与其说他唯一不懂的是你的心思，倒不如说他还是不信你能有一腔情谊，也不信那情感不会将你拖去深渊。
很累。
你长叹一口气，看着茶水里那颗与茶叶漂浮在一起的红枣，心中一时悲愤，拈起，便狠狠一摔。
沾饱了水的枣子摔在地毯上，发出轻微沉闷的一声，便也归于寂廖。
那“气定清肃”看来像是一个笑话，墨色讥笑着你本该理智却总是于独处时内心渴望的癫狂。
想做昏君。
你沉沉地想，思绪逐渐变得混乱，像蜿蜒泥泞的阴雨路。
做昏君，便可随心所欲些了吧？
不用顾及朝堂政事的清明与否，不用去想如何拆解错综复杂的世家关系，不用忧虑边境频起的流寇冲突，不用在倾心于一个人之前，去艰难思虑，能与不能。
最后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任性一些的机会。
若是不成，之后便也就沉心于这重重宫闱，此心自此甘于沉寂，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