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八大吉祥（23）(3)

约摸过了半刻，从道祖祠里走出来最后三位。打头儿的是个胖乎乎的老道士，须发皆白，缓缓步出，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名徒弟，右手那位正是岳师兄，此刻收了平日不甚正经的嬉笑，严肃的捧着一对铜槌跟在老道身后。左手边那位道长身材瘦高、面上显出些苍色，略有羸弱态，但腰杆挺直，仿若风中韧竹。他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竖纹，丹凤眼直视前方、毫不偏斜，看得出平日定然不苟言笑。
三人的打扮与其他道众不同，却穿的不是道袍，而做进贤冠服。不过说是进贤冠服，却有一处非比寻常，三人的衣服竟都是左衽。他们腰际佩戴夔首玉带，在腿前垂坠悬挂着玉珏、玉璧、玉珠串连缀起来的饰物，腰后各挎一柄素朴的木剑。
待他三人行至二层台前站定，龙角吹的嗡隆声次第响起。合着这悠长的声音，东边抬来一架障蔽纱幔的肩舆。
一时间，铠甲相撞、长戈击地、布料摩擦的声音齐整铿锵，空场无论道士还是将士全都伏地叩首，山呼万岁，声势如虹。
纱帐虽坠着玉璧，仍被风扬起，里头的帝王眼神漠然，扫视过自己的臣民，不动声色的下了肩舆，走上高台，甩袖坐下，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开始吧。”
于是众人平身，为首的老道长扭头道：“爱徒啊，起钟。”

左手边的瘦高男人恭敬地颔首。岳师兄托起手里的铜槌让道：“栾师兄请。”
师兄弟二人各执一槌走到钟罄旁边，栾师兄首先敲响石钟，岳师兄跟上罄音，二人似并未使力，北风吹之不动的钟罄却轻轻震荡起来。列队于旁的道士听闻磬起，走出八人，各自到二层台西边儿的席子上坐好，使自己的拿手乐器，合着钟罄演奏起来。略显凄怆的音声震响林樾，每个尾音都带着清冽的悱恻，在山中飘荡回响开来。
老道长在供案前拿起法钟，纵此刻乐声宏大，也难掩法钟在他手里发出空灵却不飘忽的叮咚声：叮——咚——，万事万物恍若猛然怔住一瞬又乍然恢复轮转。
老道长放下法钟，拿起甘露碗，用杨树枝蘸出碗里的净水，围着二层方台洒了一圈。然后来到方台正北，拿起盛满碧绿酒浆的铜爵，将酒洒在供案之前。而后踏着钟磬之音，一路来到方台西北侧，坐定在乐师席中空出的前排正中位置，拿起鼓锤，咚的一声敲响了面前的虎座鸟架铜鼓。
随着这声响，穿云的合奏登时缓下势头。有年纪小的道童忍不住偷偷抬头看向道祖祠的殿顶。节鼓声声，从那里蹁跹飞落一名头戴莲花宝冠，身着左衽祭服，领间与袖间均坠饰着五彩羽丝的“女祭师”。
那人薄纱覆面、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双漾着潮湿氤氲之气的圆眼。她身材高挑，比一般女子高上许多，身形却更轻盈，燕子掠波似的落在二层方台北侧，抄起法毯上的七星剑，一个拧身，和乐而舞，脚下不疾不徐，步罡踏斗，又步步踩着节鼓，腰间礼玉随动作回旋飞动，偶尔相撞，金声锵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