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和侣(4)

从那儿以后，山下的私塾里就多了一名瘸子。山上的寺庙里便多裱了几幅字画。
刚入冬的时候，南山还能采到一些野菜。到初雪时就不大好采摘。瘸子减少了下山识字的次数。随着深冬将至，活着似乎即将成为和尚与瘸子眼下最大的难题。
当然，这是在没有官大人介入的前提下。
可惜的是，官大人自己也没能熬过去。瘸子听私塾的人讲，是厉鬼索命，官大人遭报应了。
借着给官大人做法事，瘸子跟着和尚在山下混了小半月的口粮。两人似乎都已不太担心吃食的问题。和尚整日一副高人模样，敲着木鱼不知在想什么。瘸子却惦记起那索了官大人命的厉鬼来。
趁着雪霁，这天夜里他拉着和尚去了乱葬岗。
和尚途中并无说一句话。只是听完他要捉厉鬼便也无反抗，就跟去了。
两人一灯，瘸子挑了一个最高的尸堆。想必能杀了官大人的厉鬼，其安家之处，最次也要是这种规格才行吧。
那晚他与和尚在尸堆上等了一个时辰，灯枯了许久，才不甘心的放弃了捉鬼。但也恰因无光，两人在偌大的乱葬岗里绕到深夜，终是抵不过饥寒，找了一处尸骨稀少的地界倚靠着睡去了。
只是早起的时候和尚高烧。如何也唤不醒。

瘸子急的心慌，却毫无办法。只得在一旁的尸体上借了几件破布，背着和尚一步一拐的向街市走去。
晨冬黯淡天光下的雪，苍白而细腻无比，落在活人肌肤上，更添一份死气。
当医馆的门被一股尸臭撞开的时候，郎中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连忙闭气，去搀扶那滚落在地的两人。
瘸子面色苍白，嘴角抽搐眼神涣散，和尚硕大的光头在医馆门缝打入的天光下冒着热气。
他连忙吩咐着抓药的伙计来帮衬。花了好一番气力算是将这两具行尸安顿下来。
梦里。
那凶神恶煞的厉鬼驾着一团黑气，正呲牙咧嘴的朝瘸子扑去。一旁的和尚突然出手，只见那木鱼顿时佛光大盛，任尔魍魉再如何手段，也都无法挣脱。
梦外。
医馆的伙计只手抚上瘸子的额头，正在计较这厮不住着傻笑是否患了疯病。
但是很快他就放下心来，瘸子没疯，只是患了尸瘟。
白日，得知这件事的瘸子本是相当难过的。可当他看到某个光头完好的敲着木鱼时，坏心情也就一扫而空。
二人把在官大人白事上捞到最后的口粮也给了郎中。以表感谢。瘸子再三婉拒了医馆去州府就医的建议后，待晌午时分，二人就动身回南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