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6)

“师兄！且不管天下如何易主，苦的唯有我天下百姓啊！铁蹄过处，定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赵伯琛额头触地，对着李伯言深深一拜“若师兄还是不信我我愿在这棵柳树跟前立下重誓，我绝非为了封侯拜相而入世做官！”
李伯言看着伏在地上的师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伤，但是转瞬即逝“伯琛…你我皆为窥窃天道之人，本就该趋吉避凶。你非要逆天而行，这是何苦？”
“师兄，佛家有句话说的好。如果把这个即将大乱的天下比作地狱的话，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李伯言他凝视着赵伯琛良久无言，他长叹一声“你还是那么天真…师父生前就和我说过，你生性善良正直，得知世间疾苦必然下山入世。然而，也正是你过于正直，又少经人事，一但入世必然吃亏受苦。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在他老人家百年之后看好你。”
赵伯琛不说话，他跪拜于地久久不起。
“你啊…”李伯言好像放弃了什么似的，四仰八叉往地上一坐，盯着跪在眼前的师弟。
两人都不说话，唯有秋日的微风吹动草木发出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李伯言猛然起身，朝着赵伯琛狠狠踢了一脚。“除非是你自己一头撞死！不然谁都拦不住你！”
赵伯琛不说话也不抬头，哼都不哼一声地抗下了这一踢。

“你上辈子是驴吗？”李伯言见赵伯琛没反应，便拽住后者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硬生生的给拽了起来“天下有路千万条，你偏偏要选最凶险的那一条！你生得这么好一幅皮囊直接倒插门进哪家皇公贵族、地主老财都比这好！”
赵伯琛对自己突然被拉起来根本没心理准备，他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顺势又要往下跪“师兄莫要说笑，我心意已决！”
李伯言一把按住赵伯琛的肩膀“逆天而行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就算平定了这场乱世，这李家天下也难逃倾覆。”
“师兄，这成与不成，做与不做是两码事！”赵伯琛发现自己终究拧不过师兄只得乖乖站好“还有，这天数也并非无可更改！”
这番话只换来李伯言一个白眼，可是赵伯琛并不在意，他继续说“天道有常，人死不能复生，人鬼殊途本是正道，而师兄今日帮活人过阴就是逆天理！”
“这是他的命里的劫数！”李伯言摇头叹道“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他本淮右富商，其妻几年前病死，他怀念亡妻，积思成疾。散尽家财想找人让他俩相见，后来多方打听找到我这里。我若不帮他，他必死于心病。但是我要是帮他，他会在其中愈陷愈深，最后的结局还是死。他这一年里来找我过阴十一次，阳气早已是风中残烛，魂魄随时可能离体。这次是他的大限，你难道没发现我连长明灯、招魂幡都没给他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