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2)

做完这个动作，这只手没有丝毫停留，它立即撤回到了黑暗之中。房间里再度被刚刚那种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就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忽然，一阵低吟声响起，这声音似有似无，着实难以辨认具体内容，但调子颇有韵律，像是老僧诵经，又像是一首乡野小调。可这声音非但没能缓和刚刚那寂静到近乎窒息的气氛，反倒让空气里多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不多时，随着一声低喝“开！”刚刚那喃喃细语戛然而止。不知是哪里突然刮起一阵风，八仙桌上那三缕直直的青烟顿时扭做一团，蜡烛的火焰也在此刻忽明忽暗地摇曳起来。可这屋子门窗紧闭，哪里会有风透进来？只见那火焰闪烁明灭几个来回，终于坚持不住熄灭了。屋子失去了唯一的光源，黑暗顿时吞没了一切，只有三炷香的顶端那的火星和它们散发的青烟还隐约可见。
“完事儿。”李伯言的声音响起，口气十分轻松“和以前一样，东西我已经提前烧过去，你去找领路的要，就说是李伯言寄放的。”这几句嘱咐并没有任何人回应，但是说话的人似乎并不在意“另外你可千万记住，要是还想回来，你必须在今夜子时前回到这里。如若不然，你必定沦为孤魂野鬼，永不得再进轮回。”同样的，这句话依然没有回应。不过从口气听来这说话的人依旧不以为意。“剩下就看你自己的了。”随着这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空气里，忽听“喀嚓”地轻响，一道颇为刺眼的白练出现在房间的地砖上——原来有人打开了一条门缝。借着这光，一道身影慢慢地从这门缝向外蹭，好像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在外面站了多久了？”李伯言一边往外挪一边轻声问道。
“不久，先生和里面那位刚进屋子的时候我到这儿的。”屋外的人也轻声回答“先生的本事真是愈发精进了，过阴这种事情，一不开坛，二不上表，仅凭几句咒、三支檀香就能联通两界，就算是那些道法精深的道爷来做都得一个时辰才行。”
“师父传授的这些东西不是让你来偷窥的。”李伯言终于来到了室外，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一边说道“还有别先生、先生的叫，被京中下来的官爷这么叫我可受不起。”然后，他回过身，打量这位来客。此人年纪不大，身高七尺，一身着淡青色圆领袍，雪白的的丝绦缠在腰际，一根玉簪扎住发髻。两道剑眉横陈额间，一双星目轻缀颊上。当真是龙眉凤眼多情目，风度翩翩美少年。
“嘿，还是师兄厉害”少年挠挠头“突然回来您都能知道是我。”随即，这他双手抱拳，深施一礼。“弟子赵伯琛回山复命。”
李伯言并没有回礼，他先把没能梳进发髻的几缕额发捋回头顶，双手撑出过长的衣袖背在身后，再把自己那半睁的双眼眯成一条缝，阴阳怪气地说道“什么师兄不师兄，这穷乡僻壤可装不下官爷您这尊大佛啊。”
“师兄别挖苦我了”赵伯琛苦笑“事到如今我告病还乡，可不是什么官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