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宴·游园惊梦(3)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顾生的脸。
爱穿青衣的顾生。
饱读诗书的顾生。
顾生说，小生身无长物，唯有一颗真心。
顾生说，红尘污浊，可小姐在小生心中如明月。
顾生在夏日里给她种了满院的白色月光花，说这花畏寒，遇霜冻即败，此刻姑且赏着，待到秋日的花月宴他便能将她带走，与她同赏百花。
顾生送了她一匹月白色的锦缎，锦缎上大朵大朵的白色月光花。
顾生取走了她这么多年积攒的所有钱财，说好要拿这些去为她赎身，然后办他们的婚礼。
顾生……
恍惚间几个跳跃，她来到他的面前。
一阵秋风吹过，阴冷的气息隐隐钻进心头。
他跨过院门的那道坎，便看见那宴会已过半。
正待随意找个座位，眼前便忽地出现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容色极美，眉目间却少了些许温度。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翘着。
一身的首饰衣着却是素净至极，与这一院的女子都不一样。
他想要说些什么。
“顾生。”她悠悠喊出口，声音冰冷。
他略显惊讶，起身拱手行礼：“顾生确乃在下名讳，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她默默继续念着：“顾生，江宁人氏，十六岁在乡间考中秀才……”
他怔愣着听她念着，许久才记得反问：“你怎么……”
她一笑，却始终没有温度，“你很像他。”
他更为纳闷，“像谁？我很像谁？”
她素眉轻挑，走近几步“你很像顾生。”
那人闻言不解，“姑娘，在下此番第一回来这花月宴，姑娘是否是认错……”
“认错，”她点点头，“是啊，是我认错了……”她踉跄倒退几步，口中喃喃自语，“你和他有一模一样的名字，一模一样的面孔和声音，可你不是他。”
不是。
原来她终究等不到他来。
再相似，那也不是他。
她转身，既然不是他，多像也终究不是他。
她回到座位上，端起酒壶，直接就着壶嘴灌酒。
那一日她在台上痴痴地等，穿着水蓝色月光花锦缎新做的衣裙，等着她的顾生来把她带走。戏台上那一日，唱的也是这《游园惊梦》。
从“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开始等，她心里取笑自己跟杜丽娘一般急切地等着情郎，再到“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时，她揣度的最坏的结果是那人不会再来，而后“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便看见那人远远地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