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渐欲迷人眼,游园惊梦
“夢斷夢長俱是夢,年來年去是何年……”有個聲音從遠處飄渺的傳過來,不知名地從哪裏來了一陣風,循聲過去,想要細細瞧瞧那人的臉,卻不曾想被層層紗幔擋住,那個人咿咿呀呀的唱着,身影落在帷幔上似有似無,唱詞是沒聽清了,翻來覆去地只聞見一個“夢”字,不自覺加快了自己的步伐,拉開紗幔,正欲看清那人模樣,一切卻像鏡中月水中花一般,倏地不見了。
私塾老先生的戒尺落在我的書桌上,清脆作響,把我從夢境拉回現實,仍想細細回味一番,卻被曾老先生呵斥了一番,“庭梅,你來說說何為莊生夢蝶!”,“先生,我……”看着先生,手上想把夾在國文課本裏的傳奇故事收起來,不料被先生捉了個正着,先生氣得胡子都吹了起來,卻依然保持着他的儒雅氣質。“你,坐下吧”他不再看我,拿着那本厚厚的線裝書,對着教室的那個空桌位長長歎了口氣。那個位子從開學就一直空着,也不見上課,也是奇怪。
“我跟你講啊,城東的那位怕是不好了喲……咿,姑娘回來的這麼匆忙,怕是路上遇上了誰家的小少爺了吧?”安媽與鄰居家的姨娘們總是喜歡依靠在門外說着些閑言碎語,“安媽,你又躁我”本來有些白淨的臉上竟也陣陣紅暈起來,忽地看到一盆花,有些萎靡了,卻頑强的開着,靜靜地立在那裏,只是輕輕的一瞥,就瞥見了那花,周遭熙熙攘攘,那花卻緘默地開着,不言語。
“安媽,這是你的花兒嘛?”
“姑娘,我粗人一個,怎的會養這些花草之類的,姑娘要喜歡,我去幫你尋一株更好的!”安媽總是這樣,嗓門大,性子直,我的話還沒說出口,她就要沖着去尋花了。
“安媽,別,就這株了,我喜歡,心裏也是歡喜的。”這花出現那麼地不合時宜,卻唯獨有一股倔强的力量 。像是聽到了我的喜歡,又或者是我的錯覺,花在風中竟也擺了擺,我捧着花回了家
其實,我不大是個逗弄花草動物的人,花草易枯,幼寵易逝,受不了那份別離,家裏也隨我。
將那盆花擺在我的木窗前,夜裏總愛盯着它看。我不是個精心的養花人,花自己卻開得認真。大抵是經曆過風雨,這花開得極繁盛,卻不喧鬧。閑時,坐在花旁讀傳奇聽元曲。我不懂,怎麼深閨裏的小姐們個個都愛往花園裏跑,一去便似被勾了魂,不是鬧着要夜奔,就是要殉情。
家姐笑我癡。園子裏有妖精呐,她說。我把貓扔她懷裏去鬧她,叫你胡沁。
她卻認真,你忘啦,《牡丹亭》 裏那句“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花在我身旁,迎着風微微浮動着,也像在笑。
是夜,我又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夢不再模糊
就在自家的那個園子裏
園子裏站着個少年,他的衣衫隨風飄着,素裹勝雪,花團錦簇着,沖着我笑。
眼睛裏盯着我的腳
原來是我竟忘記了鞋襪,臉再次紅了起來,低頭不敢與他直視。尋着聲響就徑直覓了過來,鵝卵石鋪成的 小道,居然不覺得硌腳,直到現在,腳心的酥麻穿了過來,一個踉蹌,卻沒有預想的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