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宴·游园惊梦(2)

是的，花魁，她从前是秦淮河畔上数一数二的青楼紫玉阁的花魁。花月宴，风花雪月消金宴，赏的是月下翩翩的百花姑娘。一年里一众新人出台见客的日子，却也是当年花魁评选的时候。所谓花魁，不过是一夜身价最高的妓子。
宴席上，杯盘酒盏自成规矩，一张张双人的宴饮小桌鳞次栉比地排列，却只在距离宴席最远的角落里堪堪摆上这么一张单人的桌子，也就是她坐着的这张。似乎有些奇怪，总觉得和从前，有哪里不一样。
芊芊玉指把玩着手上的酒杯，横眼扫过一众宴饮的宾客和相陪的姑娘，却似乎找不出半个熟悉的面孔。经年累月，一代新人换旧人，那年一同在这歌舞升平的地狱里挣扎的姐妹是不是也早已四散东西。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戏台上的戏曲进了下一折，席上的酒菜也换下了一轮。不过她的桌前总是无人敢近。她也不恼，不过是幽幽地看着那众人嬉闹。有新人大胆地开始勾引客人，期待自己的初夜经历的是俊俏的后生而不是肥硕臃肿的老淫虫。花魁的竞争者们则使出浑身的解数，力求有谁能一掷千金，让自己一朝成花魁。

真是可笑。兜兜转转，再怎么努力，不过是在这个表面光鲜的人间地狱里求得一个更好的位子。
可是更可笑的，不是自己吗？
他迈进这座闻名江南的紫玉阁大门的时候，一大丛白色月光花在风中摇曳。
他不由地想起自家旧庭院里，种下的那一大丛的月光花。
他记事以来，便看着父亲亲自一株一株种下，只选白花。
那花真如它的名字一般，皎如月光，在夏天的夜里盛放，便好像总有些什么随着月光蔓延进心里。
只是家中的月光花早在初秋时节便已畏寒衰败，如何此处，还能繁盛若此？
他摇了摇手中不离身的折扇，白玉鸿雁形状的坠子也随之摇晃。
宴会所在的庭院越来越近了，他听得那声吟唱：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月光姣姣，百花妖娆。阁里的姑娘一个又一个上台，摆出千娇百媚的姿态。台下宴席中叫价声此起彼伏。她百无聊赖，又斟上一杯酒。丹凤眼轻抬，正望向院门口的方向。
“啪！”酒杯在脚边清脆地炸开，她站起身惊诧地往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