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4)

我本是谢家家奴，于是跟随一同前往凉州，而谢然就是在路上被捡回。
小小的一个孩子，被马车撞倒在雪堆里，捧着一个乞讨的碗，怯懦地看着马车里被声响震动的谢陵。
那年凉州大旱，言谈中我得知她还有个哥哥，成为众多没有熬过灾难的人之一。我清楚地记得谢陵眼中的痛意——他有个妹妹，因病重死在回凉州的路上。
于是他善心大发，在谢母的不赞同中留下了孤身一人的谢然——谢字就是如此得来。她成为他的童养媳，理所当然且顺理成章。
正如她所说，她本应嫁给他。我也明白她一直渴望嫁给他。可匈奴数载春秋，他早已淡忘了她。
冲喜的婚礼过后，谢母终究没有熬过第二年春天。
谢然赶到谢府的时候谢陵正跪在灵堂里，宁若在一旁俯身说着什么，他一动未动地跪在那里。
见她来宁若退至一旁，犹疑片刻，还是出了灵堂。她身上犹带着寒气，却连被露水浸透的斗篷也未解，只身走到谢陵身旁，低声唤他：“兄长……”
谢陵闻言抬起头来，却不看她，只直直地看着前方，“娘临去前说，她这一生没什么遗憾了，唯一遗恨，是未能再见谢氏荣光满门。”

我不忍再听，谢然亦语调凄凉地唤他：“兄长……”
而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地低声说：“是我不孝，没能早点回来，没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妹妹……”他转过头来看着她，“我希望你能坐上至高之位，还我谢家当年离京时的盛世。”
她在他身边跪下，我看见露水顺着她的发滑下，一点点洇湿她膝下的软垫。
“兄长是说……”
我心神大震，凝神看着他，他缓缓开口:“谢家一日不兴，我就总觉得会失去什么。”
“不光是为了母亲，我也想给卿卿最好的。”
我心中一动，听见她颤抖地问：“卿卿……”
而他温柔了语调，说：“是阿若。她如今身如浮萍，我既是她唯一倚仗，便不能教她失了依靠。”
我愣了愣，因烛光昏暗，我看不清谢然的神色，只是她的身影久久没有动作，半天，才回答了一个“好”，顿了顿，又补充说：“那就多谢兄长扶持。”
转过头，我却看见宁若立在廊檐下，带着凉意的笑。
四、　
这几年谢然独得恩宠，却无外家扶持，所以才用三年之久斗倒了宁家。而如今一切变了——谢家长子谢陵回来了。他的确有为臣的天分，在朝臣之上光彩大放，几乎无人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