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9)

“她说的是真的吗？”谢然颤抖着转过头，低低地问我。
是真的吗？这句话重重地击在我心上。
谢然怕谢陵的冷漠，但我清楚地记得，最初的谢陵并非如此。
他教她诗画，替她取字，在外人欺负谢然时可以奋不顾身地扑上去营救。
而什么时候变的呢？我记得那年一个瞎子来谢府乞讨，谢然前去端饭时，那瞎子摸着胡子却道这女子是极富的命，你们府上是留不住的。
那时我还是谢陵的贴身奴仆，也是那一日谢陵对谢然渐渐压抑了心思。后来朝堂之争牵扯到边境，朝中却无人愿去，因谢陵的父亲曾出使西域，宁氏一族命谢陵前去。九死一生之地，谢母拦着哭着不让去，他却对我自言自语道:“待我回来，谢氏重回父亲在时的荣光，是不是可以留住她了？”
然而命运作弄，他因边境之争被扣留匈奴长达三年，谢母病倒，谢然跪倒在圣上的马车前以谢氏女的身份入宫，真真是应了那句，留不住。
我冷汗几乎下来，直接跪下来回道:“娘娘，当年那种情形，您们的情意几乎是死局，我们不得不那么做。”

她久久没有说话，我硬着头皮抬头，看见她伏在谢陵床头，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脸，哽咽道:“兄长……”
他皱着眉头，却含糊地梦呓道:“卿卿……”
我看着她的泪忽然就落下来。
终
他最终没能熬过那年冬天。
谢然以太后之尊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两个月，却仍然没能留住他。
他去世的那天下了雪，大雪纷纷扬扬，像是一场天赐的离别。
而之后春秋依旧流转，姜国歌舞升平，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随着大雪无声消逝。
谢然依旧礼佛不问世事，亦有宫人疑惑为何自凉州回来后太后一夜白发，然而这一切终究没有任何定论。
而圣上仁德贤明，姜国在其亲政八年后以前所未有的繁华被称为“明德盛世”。谢氏之乱的阴影渐渐散去，谢陵在史书上只留下“佞臣”二字再无其他，这场情爱在姜国史册的字里行间未曾表露分毫。
而如果一定要说有痕迹，也不过是，我再未见谢然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