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2)

这一夜她睡的并不好。次日清晨承乾宫的小黄门求见时，她眼下是一片青黑，那小黄门低着头，谨慎而小心道:“娘娘，谢公子正跪在承乾殿外，说是，”话至此处，他顿了顿，“要娶宁氏女。”
我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谢然，她神情未变，匆匆起驾去了承乾殿。
我跟随在软轿旁，远远地望见承乾殿的台阶下跪着的身影。
行至不远处，谢然便命人停下。我扶着她下轿走向谢陵，宫人们默契地停在原处，透过单薄的布料，我能察觉到她指尖的僵硬，于是忍不住安抚她:“娘娘，您不要怕。”
她充耳未闻。
行至他身侧，我稍稍退后，她俯下身看着谢陵的眉眼，我听到她唤了两个字“兄长”。
二、　
我第一次见到谢陵坚持要娶的宁氏女时，是在谢府。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引发了谢母多年的旧疾，谢然得了消息讨了恩旨匆匆前去，绕过绘着花好月圆的大屏风，我一眼望见跪在谢母榻前服侍的女子。
闻得声响，那女子转过身来，这是个极聪慧的女子——我这样说，不光是因为她一眼便认出素未谋面的谢然，更因即使已身如浮萍，在一手促成宁氏倒台的谢然面前，她仍然保持着一个世家女子的风姿仪态，言行举止让我挑不出任何错。

我几乎下意识地看向谢然，她并没有说话，而是绕过那女子径自端起女子放在一旁的药碗，俯身将药喂给谢母，低声询问谢母的病情。
这明显的敌意令我有些吃惊，最后是谢母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寻了借口让那女子下去。自始至终，谢笙不曾说过一句话。
屋内只有谢母沉重的咳嗽声，她倾身要为谢母顺气，却被谢母制止。
“宁若那孩子，我也看过了，模样性子都是极出挑的……”
“母亲，”她打断，“当年若不是宁家，兄长不会被扣留至匈奴长达三年。”
谢母重重地叹息，声音似破败的风箱，“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陵儿喜欢，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老了，唯一牵挂的就是他的婚姻大事，他已近而立之年，膝下却无一子，我如何去见谢家的列祖列宗啊！”
语调悲凉。而我侍立在一旁，清晰地看见谢然握着药勺的手指因用力而指尖发白。
最后她也只是沉默。谢母神色着急，看向我，我垂了头假装未见她眸中的殷切，随着谢笙离开。
未出院门，便见谢陵携宁若自院门前蜿蜒的小道并肩行来。那女子低垂着眉神情似有些萎靡，谢陵垂头认真地看着她，口中说着什么，最后她终于抬眼看他，释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