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华(5)

炎炎夏日，滚烫的长寿面实不相宜。我粗粗用了三四口，终于放下筷子，看向苏春夏：“你观错了……我的生辰是腊月十八……抱歉拂了苏大哥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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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不欢而散。
苏春夏终究没去后山，他在空旷处吹了一夜的笛，咿咿呀呀惹得人心烦意乱，我亦是一夜未能合眼。辗转反侧间，想起的竟不是这些天与苏春夏度过的闲适时光，而是从前学武时候的旧事。
十四岁那年春，我接到委托，这次刺杀之人，竟是我的师父。
拿到委托，我心乱如麻，辗转一夜，还是将委托送去了师父那里，请他定夺。
那天我跪在师父面前，头低得很低，不敢去看师父的眼睛。但师父气息很稳，他看完委托，神色如常，只将委托递给了我。
“刀华，我知道，终究会有这一日。”
“刀华，你既已接下委托，就该好好完成，不必有什么顾忌。”
“刀华，就让我看看，你如今究竟有几分实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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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师父打了九场。
前三场，我无心战斗，甚至打着打着哭出声来，师父收了枪，一脸的失望。
是了，只有胸有战意才有赢的可能，只有抛却七情六欲，才能成为最锋利的刀刃。
第四场，我渐能抛却师徒情谊，然而师父论力道论技巧都远胜于我，我用尽办法，却终究难以胜过他。
这样的局面，持续到了第八场。最终一战前，我拼命回忆自己与师父的招式，熬了一夜，终于想出战胜师父的绝招。
刀华，是我的名字，也是刀的名字。我寻了工匠将刀打磨成子母刀剑，待到刀剑成，我熟悉了用法之后，已是大雪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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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头一次研究自创的武功。我提着刀找到师父，双眼对视，就开始交手。漫天的大雪里，师父的身形显得格外苍老，我一直看着师父，即是小心着自己的对手，亦是想将师父的容貌永远印在自己脑中。
我知道，这一战，我必将得胜。
第九场，我和师父整整打了三天两夜，期间有雪晴之时，地面湿滑，雪凝成冰，更显萧瑟无比。
刀随意起，我荡起剑身，地上的积雪扬在身上，格外寒冷。师父的枪也随之而至，刀剑相交，竟激起一串火花。
相触，即离，我和师父各自后退三步，师父呼出白气，那不祥的白色里，我竟一时没有看清，不知将师父的胡须染白的，到底是血，还是年龄。
我高呼，像是要将一切情感倾泻而出，又像是一只没有感情的困兽，刀高高扬起，只为取对面强敌的性命。
我是刀，而一把刀，是不该有自己的情感的。
我来势凶猛，师父身子下沉，武动长枪，做坚守之势。我将刀斜斜一抹，借力调转攻势，终究只削去师父半片衣袂。
再击，再战。分不清发热的是胸口还是丹田，不知模糊眼前的是泪还是雪。天地寂静，只余刀剑相交之声。
枯枝上有雪簌簌落下。我身如燕雀，踏枝再朝师父攻去，师父守势完美，却终不敌路滑，卖了一个破绽。
就算没有心，身体也能形成本能，这是我的本能，亦是刀的本能。我见势迅速抽出子剑刺向师父的心口，师父眼中闪过惊讶、赞许和欣慰，最终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