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从之介（六十五）兴亡只在笑谈中(2)

“自然界固然残酷，但这种残酷，并非强弱之间与生俱来的态度。究其根源，乃是产生于生存资源的不足。因为资源缺乏，每一个生物想活下去，都需要抢占食物和空间，所以才有竞争，而想要在竞争中取得优势，就不得不精进。说到底，弱肉强食，只不过是无力改变生存环境下的被迫选择罢了。人都有惰性，我虽不愿做一个废物，但一点也不想被人逼着玩命奔跑。若有余力，用以创造资源、改良环境不好吗？”寒溯问阐述了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狠狠的驳斥了胧三郎的理论依据。（****的根本任务——发展生产力）
“战火于人，就像是飓风于蝴蝶。过于极端的选择条件，筛选出来的适应者同样偏激。那两种蝴蝶若是放在我们生活的温和环境之中，它们不如普通蝴蝶那般轻灵、可以翩跹花丛，采食花粉不易，最终便会慢慢消亡。人也一样，经年征战，民不聊生，耕夫离田亩，织女远机杼，请问我们的衣衫饭食将从何而来？再退一步，战火连天的环境，容不下潜心钻研的学者，更装不下琴棋书画的风雅，这样的世界，又有什么值得向往？”
寒溯问的话令胧三郎无可辩驳，人也好，妖也罢，不过是一方天地的寄存者而已，“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论述虽有道理，但若归根究底，作祟的乃是隐藏在安乐背后、蠢蠢欲动的忧患。战争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若不是沉珂积弊无药可救，她一点也不希望走上这条充满血腥的道路。
论道已毕，这场谈判虽未能达成共识，明面上总归彬彬有礼的散场。没有人知晓胧三郎究竟听进去多少，若他根本不是自身理念的卫道者，而是冠冕堂皇野心家，那寒溯问算是白费口舌了。赤羽和御魂笑光辉不敢轻忽，从与胧三郎分开的那一刹那，便开始思考下一步、提防胧三郎的后招了。
寒溯问优哉游哉地跟着赤羽，理直气壮地做一个“废物”。她那番话可不只是说给胧三郎听的，在场的可还有另一个好战分子呢。酒吞童子、戮世摩罗，妖魔两界的重要人物皆在此，若能凭三寸不烂之舌消弭战火、挽回分道扬镳的故人，寒溯问当然乐意一试。然而此时的她还不完全懂得，有时候，占得一个“理”字，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
“蝴蝶，再美丽又有何用？”胧三郎一声长叹，道不同不相为谋，征伐的道路却不会因此停下脚步。他大肆宣传西剑流、竹龙众以及血扇流、百目忍族四家联手造反，把自己装扮成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一时间也迷惑了不少人。四家之中三家皆有恶名，唯有竹龙众一向以侠义著称。为抹杀众人对上杉龙矢的信任，彻底占据舆论上风，胧三郎颇费心思地挖出了他和十八名流冤杀傀尸族的密辛。
整个东瀛战火四起，流言纷飞，这种黑白颠倒的场景勾起了寒溯问并不美好的回忆。她和赤羽听上杉龙矢讲述了那段往事，深切意识到此事一个处置不当，后果将十分严重。
“溯问，你颇擅引导舆论，此事可有破解之法？”赤羽向自家夫人征询意见。
“先发制人。”寒溯问答的倒是痛快。当年参与此事之人接连被杀，闹的人尽皆知。此时想要遮掩已无可能，倒不如将实情公之于众，省得再被有心人矫饰。赤羽何尝不知该当如此，只是上杉龙矢当年为十八名流的名声，承诺保守秘密。如此固执的一个人，他若不愿为之，谁又能逼他出头说明当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