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从之介（五十五）雨横风狂三月暮

在溯问的悉心照料下，赤羽的伤势逐渐恢复了。养伤期间，溯问不许赤羽下床，外面的情况也只跟他说了个大概：“西剑流又不是离了你不行，好好养着，不准你耗费心神了。”
溯问也是怕自己说多错多，或者被赤羽撞见什么，就瞒不住了。一开始隐瞒实情，是怕赤羽不安心养伤。现在他已无大碍，假以时日便可完全恢复，寒溯问反倒不知该如何把真相告知于他了，只能打着让赤羽再休养一阵的借口，能撑一天是一天。
赤羽倒是未曾想到这层，虽然被“娇养”的甚是无奈，但妻子的心意也让他颇为受用。劫难过去，夫妻重逢，赤羽躺在溯问的腿上，觉得格外餍足。只是害她如此劳累，赤羽未免于心不忍。他伸手拂过妻子略显憔悴的脸颊：“溯问，辛苦你了。”
溯问温柔地按揉着他的额角：“不碍事，咱们是一家人，照顾你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再给你捏捏胳膊，在牢里被吊那么长时间，现在还会觉得麻吗？”
赤羽出事的时候她没能及时赶回来，自己的引蛇出洞之计更害的赤羽愈受摧残。如今溯问不能吐实，只用了十二万分的心思去弥补内心的后悔。她不怕辛苦，可承受良心折磨的感觉、说谎演戏的紧张，让寒溯问觉得心底焦灼，却无从倾诉。
然而不知情的又岂只赤羽一人。近日来，天宫伊织带领众人力挽狂澜、逆转劣势的传奇，在西剑流内部引发了热切的讨论。“咱们流主真是能干啊，先前只知道她精通术法，没想到竟还刀法了得。”
“是啊，原来流主和樱吹雪前辈是同一人。不仅如此，她还带领咱们救出军师大人、反败为胜，依我看，流主的谋略可能不在军师之下，真是深藏不露。”
“你说的没错，以往流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几位大人见过她本人。我还曾猜测过她是不是样貌有缺才不欲见人。那日一见，才知道她本人竟然如此温柔美丽，真不愧是咱们西剑流的神女。你说，若是流主和军师大人凑成一对，该多好啊。”
寒溯问碰巧路过，听到这两名下忍兴致勃勃的对话，心中一缩，却鬼使神差的没有挪动脚步，只悄悄躲在了一旁。
“别这样说，军师夫人也很不错啊，对军师很好，连天机阁阁主都不做了、一心一意照顾他。只是她到底身份不一样，就别再用咱们的标准来要求一个外人了。”
“外人吗？”寒溯问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毕竟是曾经的敌人，帮西剑流到这个份上，连溯问自己也料想不到。（赤羽也没想到他会有豁命保护俏如来的一天，夫妻俩真有缘啊。）倒不是后悔，也不是不能释怀，只是总觉得有些怪异，内心也飘飘荡荡的没有归属感。东瀛终非自己的故乡，中原也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离开了自小生活的天机阁，也并未融入西剑流。故人一个一个地离她而去，好不容易能守在夫君的身边，现在倒好，连赤羽夫人的身份都岌岌可危了。
“自作自受。”寒溯问自嘲地笑了笑，悄悄绕过这两人，赶回家中给赤羽炖补汤。
炉火安静的舔舐着砂锅底部，寒溯问坐在一旁走神。她可以不在乎名利，但有些事上，她做不到拱手相让。溯问跟赤羽之前一直互不干涉，对西剑流的事也是有意避嫌，以致显得与众人颇为疏离。而今被人误会……哎，是她自愿辞去阁主之位的，也是她建议天宫伊织走向台前稳定军心的，更是她让伊织瞒着众人自己所做的一切的，那还有什么可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