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独——笑春风 章二十九·桃山「往昔篇」

天界最开始是个冷落寂寥的地方，尽管一切都按照上古大神们的预想逐渐步入正轨，但想要这三十三重天真正热闹喧嚣起来还需要时间。
闲来无事时，玉帝喜欢独自往天河边去。刺骨的冰水源起于离恨天，弯弯绕绕淌过天界许多地方，诸天列星倒映在动荡的波涛里，分不清到底哪里是夜空，哪里是危险的水域。在这样的水天一色里行走，就仿佛飘浮在星光中，空茫茫一片只剩自己，恰如从前独自历劫悟道的时光。
今夜天河罕见的起了雾，丝丝缕缕的水汽蜿蜒蛇行，匍匐至岸边时浸湿了曳地的衣袍。
玉帝感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他身合『天道』，因此天地万物都有可能向他发出预兆。与太上老君出神入化的推演之术不同，这是『道』无处不在的体现。他闭目凝神，心念随那微弱的感应悄悄离开天界，越过天地之间九万里落向一片无人的荒凉山脉。
当日他亲手塑造出来的桃山静静卧在山麓中央，因过于荒芜而连轻微的鸟兽响动都没有，一切都看似没什么不同。
然而玉帝清晰地感觉到不久前有个自以为隐蔽的小毛贼穿过封闭的岩层，进到了关押瑶姬的山洞中。他耐心等了一会儿，果然以元神闯入的不速之客便被排斥外来者的桃山赶了出去，石台上从不落泪的瑶姬哀哀呼喊着一个名字，声声呜咽。
绑缚欲界女神的精铁锁链被蛮力扯断了几根，但她被封了法力，就算束缚全被毁去也无法逃出桃山。
玉帝的这缕神识在山腹中化出形体，居高临下地看着瑶姬形容狼狈的模样，从被囚禁在这里开始，她始终没有悔改，同样不肯松口求饶，反而用他熟悉至极的矜持和坚韧说尽了嘲讽的话。他们这对兄妹已然决裂，他大发雷霆说要对那个凡人和三个孩子赶尽杀绝时就知道，她不可能原谅自己。
杨天佑和杨蛟在地狱中层层受苦，还有两个躲在阐教和女娲的庇护下苟且偷生。听瑶姬刚才的称呼，来的是那个男孩。
“他想救你。”玉帝眼中的冷笑呼之欲出，简直不自量力。
瑶姬有和兄长相似的眼神，一样冷酷决绝。她困在此地，却知道丈夫和长子的魂魄受了多少折磨，还时常有次子和幼女的幻象前来，要么哄诱蒙骗，要么横加指责。玉帝想要她放弃她深爱的人们，想她低头认错，但他从未如愿。
玉帝早习惯了她的冷漠，只是用手凭空一抓，扎根于石台的锁链转瞬间恢复如初，再度缠上囚犯的躯体。
这次锁链上游走的不再是与桃山共生的灵力，瑶姬很快就认出这些已不再是原先的铁索，而是与三十重天的斩仙台一样，由天规幻化出的具体形貌。她猛地抬起头，讶异之余泪痕犹未拭去。
“既然那小妖孽要救你，朕就尽管让他试。朕倒要看看，他要如何撼动这天规！”
天将明时，声似惊雷，山峦震动，桃山开。
当王母接到消息匆匆赶往南天门的时候，玉帝已经带着几位侍从和天将在那里坐观下界情形了。
天界各处都有隐隐明灭的流光向这里汇聚，方才的动静实在太大，别说是天庭中各路神仙，就连一些躲在秘境里修行的散仙都冒了出来，远远拢着云头围观桃山废墟里执拗地砍着锁链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