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丑女孩(3)

她还是戴上了那个蓝色发箍，如她所想的一样，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故事只是坐在后面的女生看了她一眼，问：“换发卡了啊？”
丑女孩回答：“嗯。”
然后，这个发箍的故事便结束了。丑女孩回家之后把它放在某个角落，再也没有戴过。她的父亲也没问过。
丑女孩从不和别人说起这件事，因为她知道别人是很难理解的。他们也许会想，何必呢？故事里的父亲最后还是给女儿买了，即便家境不富裕，就真的差一个发箍的几十块钱么？何必呢？故事里的女儿戳穿父亲最后的自尊，仅仅只是因为那么一件小事。明明只要有一个人让步了，就不至于落个两败俱伤。
丑女孩也想不明白这件事。哪怕后来她到了中年，成为像父亲一样的大人了，也还是想不通透。
她只是单纯的愧疚。与父亲在一起时，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想起这件发箍的事，总会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觉得自己伤害了父亲，却又无法把道歉的话说出口，父亲也好似完全忘了这件事，再没提起过。
丑女孩的亲情故事是如此平淡，既没有幸福美满衣食无忧的家庭，也没有恶毒狠辣百般刁难的后妈。有的只是一个为柴米油盐奔波的父亲，和她与父亲这唯一一次算得上真格的争吵。拍成电视剧，一无温馨暖人，二无苦大仇深，大概没有什么人会感兴趣吧。
二
上帝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既然她的亲情为生活所累，只剩下那一点沉默不语，却又疲惫到无暇展现的父爱，那她或许应该从爱情里汲取一些温暖。
毕竟，她还在人生无二的青春年华。应当有那么一段包裹在蜜糖与玫瑰里，轻轻揭开便是一股冲撞到心底，却又温柔满溢的酸甜回忆。
爱情故事的开头，是一个坐在丑女孩旁边的男孩。
大了之后的丑女孩拼命回忆也想不起他的样貌，但还是记得很清楚男孩低低发笑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她时头顶的一缕阳光，总是越过线的文具盒……
因为坐在她的外侧遮住了下午全部的阳光，所以男孩夏天时习惯拿起桌上的笔记本扇风。午休时她趴在桌子上睡觉，转过头去看男孩胸前的衣服褶皱随着手臂的摆动而扩散，如同湖水里的涟漪一般安详。这时候男孩转过头来看她，笑着问：“舒服吧？我给你挡光？”
然后身子朝后一仰：“给你也晒晒！”
他喜欢讲笑话。老师让四人一组讨论学习内容的时候，丑女孩这组通常是绝不讲学习内容的，只有男孩一个人叭叭地讲着笑话。另外三人辛苦地憋笑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毕竟时不时转悠过来的老师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们绝不会因为学习而开心。
时光便在这些嬉笑怒骂中流过。屋外是落叶的仓皇，飘雪的孤寂，春风的温煦……可不论变换多少时节，他们的距离始终不曾更近一分。
某一天丑女孩走进教室。前排某个男生正大声说着什么，像是在起哄。丑女孩的同桌红着脸，同样红着脸的，还有坐在前排的一个漂亮女生。她害羞撇了丑女孩的同桌一眼，便转回身把头埋进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