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2）(2)

“我记得这是胡老板家的铺子……”江归有些怕自己走错了门，可现下又不好拐出去。
那青年似是看出了他的窘迫，笑道:“我是胡老板的侄子，他生了急病，已回老家去了，我先替他管着铺子。鄙姓方，名檀，以后有段日子都是我来看店了。”
江归终于松了口气，知道是没来错地方。想着走上前去，将一大包衣裳放到柜台上，道:“烦劳将这些衣裳浆洗了缝补一下。”说着掏出自己的小荷包，就要往外数铜板:“多少钱？”
不知是不是江归的错觉，在他问出这句话后这位方掌柜似乎有些僵硬。
“咳……鄙人方才接手铺子，许多事还不熟悉……”方檀挠挠下巴，尴尬地笑笑:“上次小哥来是什么价钱，这次也就是什么价钱罢。”
话说到这儿也算是把天聊死了，江归依言数出二十个铜板放到柜台上，想想又问，“那我何时来取?”
方檀眨眨眼，似乎连这也不清楚，沉默片刻后忽然便一拍手，道:“不需您来取，小哥只需留个住址，待这衣裳浆洗缝补好了我叫人给您送去，如何？”
“这……”江归有些犹疑，没听过哪家布庄会干这种赔本买卖的，“这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方檀笑道，“是我还是个生手，给您添了麻烦。就当我与小哥结个善缘了。”
这人笑意盈盈实在热情，生性寡言的江归哪是他的对手，还没扯到两个回合便乖乖写下了苓安港的地址，“在南口进去，有个看门的老伯，将衣裳寄放在他处就可以了。”江归干干巴巴地补了一句，方檀高高兴兴地应下，那副样子叫旁人看了恐怕会以为是做成了价值千金的大生意，而不是桩二十个铜板就了结的几件纤夫的破衣服。
江归见事情了结便要离开，临踏出门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那个，这儿卖不卖那种绢花?”
方檀继续笑盈盈的:“卖的，小哥要看看吗？”
江归要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那看看吧。”
方檀这回总算没掉链子，从柜台下拿出个托盘，上面尽是些精巧好看的绢花，还缀着漂亮的流苏，江归一愣，便是他这么个不懂行情的都能看出来，这些绢花怕是不怎么便宜。
“不是这种。”江归连忙摆手:“是那种普通一点的……”
“一样一样，”方檀笑道:“一样的价钱，做了些加工罢了，若卖的好才会涨价，小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给心上人买不是正好?”
江归一下子红了脸，摆手摆的更急了点:“不是心上人，是妹妹!是我家妹妹!”
最后顶着方檀揶揄的笑意买了两支绢花收进怀里。反正他看出来了，不管他说什么这人都不会信的。
虽发生了些啼笑皆非的插曲，但总归想办的事都办完了，江归放下心来，可算是能去买自己心心念念的胡饼了。
而那厢方檀，见着江归的身影彻底离了自己的视线之后，脸上那些明媚的笑意像是入了清水的墨迹一般倏然化了个无形，本就俊俏非常的脸颊失了那笑意陡然变得冷酷起来。
方檀将那盘子绢花收了，转身掀帘进了后间。
却见遍地血色，艳红的血迹一路蔓延，若方才江归低了头仔细打量，便能看见这位布庄新上任的年轻掌柜的脚印里是带着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