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2）

二.
苓安港本身就繁华，再加上港内每日至少万人往来、过往商船停留休整、劳工衣食住行，故而带得港口附近的几个街区也繁华的不得了，而在大大小小近百条街道中，长宁、长青、长行三条街为热闹之最。
长宁街主吃食、客旅，魏朝数得上名号的商户基本都在长宁街上有产业;长青街主日用百货，多布庄、铁匠铺子一类;而长行街便是整个魏朝都出了名的花街柳巷，开遍全国的识香居、弄雪斋等等是个男人就耳熟能详的青楼楚馆的本家都在这长行街上。
江归垫了些吃食果然有了底气，一次负四袋粮走路都不带晃的，只是一个馒头终究坚持不久，等他咬牙干完了活也差不离午时了。想着林荣还交代他拿衣物去胡裁缝那儿，看了饭堂又许多人挤挤攘攘的，江归便索性不去吃饭，心想拿了衣服去了布庄，回来顺路去买几个胡饼，他在这儿拉纤了快一个月，吃顿好的还是有钱的。
逆着人流回了丙一间，江归拿包袱皮把林氏三兄弟连自己的衣裳包好，背着一个大包往长青街去了。
下午要未时一刻才上工，江归并不着急，慢慢走着权当休息，待出了苓安港又拐了几条小街巷弄之后，这才是正式进了长青街的地界。
放眼望去整条大街宽三十丈，道路两旁楼阁林立，大多都是布庄，又有无数小商小贩支了摊子吆喝叫卖，细听去尽是“新样式的绢花”、“江南新布”、“绣坊新锦”一类的，许是因为正是午时，路上人并不太多，江归一向木讷沉默的表情难得露出了些拘谨。
具体解读一番大概类似于乡下小子进城的不自在。
半月前江归曾跟着林胜来过一趟胡记布庄，现在还依稀记着路，循着淡薄的记忆找过去。
胡记布庄不同于其他大布庄，也没什么雄厚的底蕴，只开店十来年，因着浆洗缝补衣物的价钱比起其他大布庄来要低些许才能做上苓安港口一些纤夫的生意，在长青街属于中等偏下的那一帮。
江归离老远看见棵歪脖的大柳树，眼睛微微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布庄店面不大，在一众至少三楼起步的楼阁中就像个发育不好的侏儒似的，两层的小楼好似个矮冬瓜，淡青色的布旗有气无力地挂在杆子上，上面“胡记”两字都有些掉色了。
江归见门大开着，柜台却不见人影，便跨过门槛摇了摇迎客铃铛，喊:“劳驾，有人在么？”
话落忽有夏风扫过，带得柜台旁去往后间的门帘微微晃动，江归耸了耸鼻子，总觉得有股锈腥味。
仍是无人应答，江归皱眉，心道若是无人可如何是好?正想要去别家问问，后间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响动，好似是什么人午睡时掉下床那般的声音。江归准备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回过头去。
一只素白修长的手自门帘后伸出来，接着是身靛色短打，墨色的长发水似的泻下来，最后才是张极为俊俏的青年脸，大概二十四五的模样。
“抱歉，方才小憩了片刻，教客人久等了，不知客人有何吩咐？”
那人走到柜台后站定，轻声细语地开口，音如溪泉作响，很是好听。
江归一怔，他记得胡老板不长这样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