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1）(3)

“你十六了是吧？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见你每天吃的不少，可该干足够的活，苓安港可不养废人。”李尧中阴阳怪气地开口，愈发衬得声音刺耳，面目也尖嘴猴腮起来，实在可憎。
江归微垂了眼，并不生气也不反驳，只低低地应了声“是”。
饭后三人随着同间的纤夫一起上了码头，今日是江南商家的税粮靠岸的日子，江南自古繁华，江南的商户更是膏腴满仓，据说大魏朝三分之一的国库都是江南商户撑起来的。朝廷给商户免半税的优惠，商户便每年供奉朝廷粮食，每年由江南往京畿的粮船都有百八十艘，到苓安港后再由商船转运官船——总之每年这几天都是极为重要的日子。
江归混在人群里看远处商船缓缓驶来，现在看去那船只是水天之间的一个小点，但他知道，那些“小点”每一艘吃水至少一丈，需要五六十个纤夫才能拉到岸边，待船真正靠岸，那帆与旗扬起来可以遮天蔽日。
“小江，你去丙二那边，一会儿去背粮，别拉纤。”林胜拉住江归的胳膊，把他往后带了带:“你骨头还没长好，拉纤不行。”
江归微微一怔，心知林胜是为他好，便乖乖地退后了去。
一刻之后，商船驶进浅滩区，纤夫们一拥而上，将麻绳系上缆桩，再一盏茶后，苓安港南口便响起了纤夫响亮的号子声。
江归跟丙二的人扛了垫板上了码头，等船靠岸后便搭桥负粮。
垫板不轻，起码有四袋粮那么重，江归早上吃饭去的晚，只得了两个馒头，现下扛着垫板搭了桥负了几趟粮便觉得吃力了。
“嘿！臭小子别偷懒啊！”李尧中挥着竹鞭走过来，扬手一下抽在江归背上，少年人一个趔趄，眼看要摔倒时忽有一人在背后拉住了他，江归只觉肩上一轻，再抬首时三袋粮就变成了一袋。
“李管事见谅，我这弟弟一时眼晕，缓过了就好，劳您管教，我先替替他。”
来人向李尧中微微弯身，略有谄媚，李尧中吃这一套，轻蔑地看了眼江归便走了。
“谢谢荣哥。”江归朝这人道谢。来人正是林家老二，林荣。
“早上没吃饱吧？”林荣朝江归笑笑，背着人从怀里捞出个馒头塞进江归手里，“快吃吧。”
不同于林家老大的稳重与林家老三的暴脾气，林荣是处事圆滑那一挂的，与同间的人关系不错，就连李尧中都很少针对他。
江归看见那馒头眼里都有点泛绿了，但还是乖乖地说了谢才接过来。
“我帮你两趟，一会儿我得去大哥那边。”林荣拍拍江归的肩膀，面色不知为何有些不好。
江归三两口吃完馒头，摇头道:“不用了，我吃饱了就有劲儿。”他也没逞强，是他着实是天生神力，甭管多沉的东西，只要吃饱了准能搬起来。
“也是。”林荣摇摇头，想起这小子那股无法解释的怪力不禁欣羡。“这边有你估计不到饭点就能完事，你若能早些回去且把咱们哥几个的衣服拿到长盛街胡裁缝那里去，叫他补好了洗净再送回来，钱你先垫着，回来我拿给你。”
江归点头应下，转而去看林荣紧皱的眉头，“荣哥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