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卢水之役(10)

而土地吸收了鲜血，变成妖艳的紫红。一些骑士从方阵与方阵之间的结合部顺利地突出重围，杀向长槊之后的射士们，却遭到成排的重箭平射，倒在冲锋的路上。射士中前排皆是悍勇之士，此时见前面长槊方阵的同袍们无暇照管他们的安全，于是把自己的箭囊扔给后边的战友，举盾抽刀，三三两两向着瓯脱们逼近，压迫他们活动的空间。他们手中的长刀一般在四尺左右，刀身窄而厚，刀尖如同钉子一般尖锐，他们用盾牌架住刺来的矛头，右手挥刀砍断骑手们的小腿；或是斩击马腿，待马背上的骑士掉下来后，后面自有人便给他一个痛快。
虽然此时燕军还控制着战场的节奏，但前线近三万武士虽然轮换多次，但鏖战竟日，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各个方阵中，不少人的长槊已经断折，拔出刀来和敌手死战，持短兵的三四个人一组把骑手从马上拖下来一阵乱刺乱砍，有的连刀都失去了，就捡起地上折断的槊尖，犹自酣战不止。人与马的尸体堆积起来，以至于有的地方燕军和匈奴人竟彼此看不到对方的面孔，厮杀竟日，双方不约而同地搬开尸体，但已失却了相杀的欲望，彼此只是默默地坐在地上掏出水袋喝起水来。
而在此时，匈奴高亢的号角声在战场上响起，就像给略显颓势的火里又浇了一瓢热油，刚才相安无事对坐喝水的军士突然换了面孔，掏出刀匕刺向对方。白羊三部的骑士颓势尽显，但又鼓起余勇，向着燕军阵线更深处冲锋，和射士们混战在一处，为接下来援军的攻击留出尽可能充裕的空间。而燕军则仿佛对此早有预料，就近的幢队合并到一起，两条战线变为一条，形成更加巨大的方阵队形，各个方阵之间的空隙更加宽阔。他们缓步后退，和射士们配合将白羊三部的骑手挤压到一起，令他们缓缓地窒息而亡。之后射士们和步卒们会合，进入到方阵当中，虽然疲累异常，但他们看着逼近的匈奴人，不由露出轻蔑的笑容，“吾刃尚锋！吾刃尚锋！吾刃尚锋！”他们怒吼。
而此时，匈奴王廷的兵马终于到了，这些几乎人人都有一身铠甲和兜鍪的精锐，毫不犹豫地冲向方阵，即使顶着箭雨也在所不惜，很多人因为马匹中箭而丧身于马蹄之下，但生者仍然加速冲向敌人，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他们却是新锐之师！在这场国战中，他们坚持到了最后！
头曼也在这群冲锋的骑士当中，白狼旗在他身边飘扬。很好，他暗暗地想，我打败了慕容膺，我打败了北伯，我打败了北疆的霸主！一切声响都变得如此美妙，骑士们马上将要突破那些脆弱的方阵，踏平一切，直到斩断那杆两丈高的应龙大旗，是的，是的，属于匈奴的时代要到了！
但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伴随燕国角弓独有的“咔哒”声，在步卒掩护下的射士全无顾忌，箭岚一阵接着一阵，对着阵前四十步到一百步的区域内反复覆盖，头曼无奈，只好领兵从空隙中向着北伯的旗帜冲过去，为了躲避箭雨，骑手之间把距离拉得很开。只要斩断那杆大旗，大事成矣，头曼暗想。
而此时此刻，一阵尖锐刺耳的鸣镝声响起，匈奴人随之听到一阵怪异的声响，高亢激昂，震耳欲聋。王庭骑士胯下的战马从未听过这种可怕的声音，不少马匹被惊得跳起来，但很快被主人用缰绳制服，但无论骑手如何喝骂抽打，一时间也无法催动马儿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