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惟将终夜长开眼(6)

“却说那李郎与公主隔着城楼相望……”贤妃正专心诵读，皇帝突然间出声打断:“好了，睡吧，以后少看这些，容易蛊惑心智。”
贤妃以为皇帝不喜，唯唯应下，一面服侍皇帝更衣，一面唤来侍女关窗。
振灵香渐渐燃透，清香萦满内殿，皇帝闻着味道有点陌生，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你这是点的什么香？”
贤妃不知何意，愣愣地看了看香几，“就是香几上的荷包里的呀！天青色的那个。”
皇帝支起身子，看向香几，也不由一愣，那是去岁管生所献的返香，他收在枕边，今日不知怎么拿过来了。
皇帝盯着香炉出神，一只萤火虫误打误撞飞到他手边，他下意识地伸手笼住，待反应过来，看着手心莹莹幽光，有些不知所措。
贤妃在闺阁时，也曾扑萤为乐，见皇帝抓住萤火虫，不由欢喜，轻声让正在关窗的侍女去拿一个琉璃瓶来。“不必了。”皇帝松开手，怅惘地看着那只萤火虫远去，回头对正欲退下的侍女说:“把窗子打开。”
贤妃有些犹豫:“陛下，夜里风凉……”
皇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嫌凉就到别处睡去。”言罢吹熄银灯，背过身躺下。
贤妃有一点委屈，也不敢说什么，依着皇帝躺下。窗户开着，外面的月光很亮，贤妃望着皇帝的背出神，她今年春天满十七岁，怀着一腔少女旖旎的心思入了宫，久听闻皇帝不近女色，原以为只是上位者的不解风情，如今才知，皇帝是真的冷情。听着耳畔皇帝清浅的呼吸声，贤妃有些不甘地闭上了眼。
皇帝夜里睡的少，常常到三更才勉强入睡，此番凉风吹着，更觉得头疼发胀，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仿佛坠入水中，被一种莫名的温柔包围，沉沉睡去。
“天上的芒日那出云头，照亮远方的玛尔其玛，远方的玛尔其玛……”
李承鄞在一阵歌声醒来，觉得身上略微有些发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绚烂耀目的红，半撑起身，同色的被子上凌乱地扔着一堆衣服，和一条缀满珊瑚与珠玉的腰带，他不由一怔。
姑娘还在欢喜地唱着歌:“姑娘早起把那妆奁开，要把那最红的宝石戴……牵着马儿出门来，赶着去见我的阿瓜来……”
李承鄞按捺住心中涌动的喜悦，悄然从床上起来，循着歌声，看到一身红衣姑娘背对着他坐在镜前，唱着不知名的歌儿，十指纤纤，灵活地把红宝石编入辫子里。
这是突厥王帐，这是他们新婚第二天，这是他无数次追悔却不敢去想的画面，这是他一生都不会忘的人。
“阿瓜阿瓜系着那新腰带，站在树下等着姑娘来……阿瓜阿瓜系着那新腰带，要把花儿送给姑娘来……”
小枫唱完了一首歌，蓦然起身，看到他站在那儿，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瞬间满眼溢满了欢喜，笑着向他扑来，“顾小五！”
李承鄞伸手抱住她，不小心碰掉了她头上的一颗宝石，小枫懊恼地叫了一声，“真麻烦，等过了今天，我这辈子都不会戴这么多的宝石了。”
突厥的新婚风俗和中原相似，新娘子第二天要盛装和夫婿一起见长辈，顾小五的亲人在中原，小枫的父母在西凉，所以今天要去拜见大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