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惟将终夜长开眼(8)

李承鄞心想，不仅仅是这样，以后，我会把世上的珍宝，都送到我们的女儿面前，你们会得到天下的一切。
“等回了西凉，我把它拿给你看，只是我们可能还要在阿翁这里待很久，那个可恶的中原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走，等他一走，我就带你去见阿爹阿娘，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李承鄞静静地听着小枫讲她的阿爹阿娘和哥哥们，不时点头附和，在她讲累了的时候给她倒茶，时光仿佛被无限地拉长，而他们，就在绵长的时光里相依。
不知过了多久，小枫终于意识到应该去见阿翁了，她拉着李承鄞，飞奔到帐外，翻身上马，招呼李承鄞快走，李承鄞慢了一步，小枫已经领先好远了。
大单于的王帐并不远，不知为什么，小枫并没有朝着王帐奔去，她仿佛向着天地的尽头而去，越来越远，李承鄞策马拼命地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小枫！小枫！你等等我！”
小枫再也没有回头。
他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山海，是日月，是生死。
他心爱的姑娘，消失在夕阳的尽头，他再也追不上了。
李承鄞突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向他袭来，他拼命地想睁大眼睛，却只能沉沉睡去，坠向深渊。
“陛下，陛下……”贤妃的声音自耳畔传来，他缓缓睁开眼，贤妃美丽的面庞映入眼帘，皇帝有些疲倦地重新闭上眼睛。
贤妃却以为皇帝骤然睁眼，被灯光刺到，拿了团扇替他遮住光，柔声道:“陛下，是风很大吗，妾仿佛听到您在说什么‘风’？要不要把窗户关上？”
皇帝懒得应她，贤妃以为他睡着了，怕吵到他，没有叫侍女，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小心地关上窗。
七月的深夜，风借着太明池的水汽，带着丝丝的清凉，一关上窗，殿里很快闷热起来。贤妃倚在瓷枕上替皇帝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扇。她不习惯皇帝用的香，心里说不出的烦躁，索性放下团扇，坐起身，盯着皇帝发呆。
皇帝长得很好看，面庞像和阗玉一般温润白净，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贤妃入神地看着他，心想，陛下可真好看，他的的眼睫可真长呀。
贤妃心念一动，趁皇帝睡着，她鼓起勇气，俯身慢慢凑近皇帝的脸。
皇帝骤然睁眼，冷冷地看着贤妃，贤妃不想皇帝突然睁眼，心中惊惶，失声道:“陛下……”她连忙起身，跪伏在床前，“陛下恕罪，妾……”皇帝没有理她，披衣下床，不顾贤妃出声挽留，缓步出了寝殿。
此时月至中天，银辉柔和，清风裹挟着一池荷香扑面而来，凉意袭人。
皇帝走到回廊上，对月当风，成百上千的萤火虫向他飞来，像流星环绕。他忍不住想起那个用长袍兜住漫天流萤的姑娘，想起她唱过的一首歌:“天神与他眷恋的人，站在星河之中，就像这一样华丽璀璨……”
他也曾拥有过眷恋的人，与她在华丽璀璨的星河之下相拥。
皇帝从心口摸出那块鸳鸯宝石，凝视良久。
如果此时有旁人在侧，定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盈盈泪光。
天色将明，极远处的天空露出微微的鱼肚白，皇帝站在晦涩的黑夜下，看着红日初升，染红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