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们的独白（上）(7)

没有。桌上没有，桌下也没有；书房里不见木盒的踪影，书房外亦如是。
倏忽之间，一种久违的不安预感涌上灯的心头。
#Interlude1虽则突兀，不过还是请允许我讲些以前发生的事吧。
时间是数年之前的某个夜晚；舞台则是一如既往灰暗荒芜的"屋外"世界。
恰如无家可归的野犬一般，男孩正独自走在沉寂的夜里。
“记着……走一步就在心里默数一次，数到三百以后就往左转。再走过三百步就再向左转，这样就不会在原地打圈儿了……走路的时候也得注意脚下。要是踩到什么东西伤到了脚，那就真的完啦……还有，在找到有人的地方之前，除了吃饭睡觉，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停下来……”
这是谁在什么时候对他说过的话呢？他在自己近乎干枯的大脑之中努力寻找着答案。似乎，直到不久之前，那位神秘的说话人还和蔼可亲地走在自己身边——那么他在那之后又去了哪里？不知道。除却那句断断续续的嘱托和一个犹如幽灵般漫漶不清的轮廓，男孩不堪重负的记忆早就将它曾经拥有的几乎一切抛了个精光。
唯独能够确认的是，他还在一个人赶着路。那么，自己就应该还在践行那句话的途中——所以继续照着那个人说的去做就是了。
男孩拿下背上的包裹，在青灰的布片间努力地翻找着。略微发干的手在黑暗之中抓到了某件柱状的东西，他便急不可耐地将它一把拿出——是一瓶水。这位孤独的年幼旅者不禁感到些许失望：他记得，在独自前行的最初，自己似乎还能从这个神奇的幸运布包里拿出任何想要的东西——口渴时便会抓到甘冽的清水，饥饿时则能摸中美味的罐头；但现在，背上物品的重量已经比印象中轻了不少，而最初庇护着他的那份运气似乎也已一去不回。他像一名笃定的苦行僧般，每餐只从包裹里拿一次东西；可好像是从很久之前开始，金属罐头独有的冰凉触感就再也没有光顾过他的掌心。
是自己的运气真的越来越差了吗？又或是……？其实，只要把包里的东西全数倒出确认一番，不就能明白了吗？但在数天的旅途之中，男孩从未这样做过。
在这一点上，该说他愚蠢吗……还是说，应该称赞他的智慧呢？我不得而知。
夜风无情地吹进男孩的鼻腔，他几乎觉得自己的鼻黏膜变成了一张老旧的玻璃纸。他很不喜欢“外面”的风。夺走人周身的水分就足够令人难受；气流里掺杂的焦糊气息还总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口难用的灶台——它总会在他面前疯狂地涌出黑烟——不过在他的记忆之中，似乎也有人能将那种东西运用得得心应手。但是，灶台。无论是多么破烂的灶台，在饥饿者的眼中都会变作食物的同义语，在他们脆弱的心里飞腾而上，将他们的希望如同水肿病人的躯壳那样撑得虚高。
不过，灶台啊……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它，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他的记忆依旧拒绝做出回答。男孩用力拧开水瓶的盖子，扬起脖颈，将瓶里所余不多的澄澈液体一饮而尽。几滴顽皮的水滑下他的嘴角，临走前还不忘画出几条中空的泥痕——只是他身边没有镜子，全身沾满灰尘的微妙感觉对他而言也早已无足轻重。在无感的混沌里，约莫一百毫升的清水涌进他的胃袋，一时间充溢腹中的强烈胀痛抹去了接下来十几分钟里的酸液烧心之苦，勉强还算得上一笔像样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