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下(4)

很明显，上面的人也没固定牢登山绳，我看着他拦腰撞上一块石灰岩，紧随其后滑落的箱子借着惯性用绳子把他拽进了水位暴涨的山涧，暴雨中我只能看见一个黑点被洪水卷走。惊魂未定的我喘着大气，然后如释重负的瘫软在地上，等着其他人来救我上去。
又发生了很多事，二号洞口塌方了。我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要参加到他们的工作中，但很好没有人注意到箱子的事情，也没人说什么。这场暴雨虽然之前就被预测过了，但带来的混乱不是人能预料的。
在傍晚的时候我们挖开了一个小口，雨也停了，天空直接和山峦重叠在一起了，都是黑乎乎的一团，一点光也看不见，这是一个无月之夜，空寂的可怕。就只剩下了我们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光亮，直升机机腹的红灯消失之后，黑暗像个怪物一样包围着我们，带着寒意的空气让人感到不适，一切都像带着恶意的。我往山涧望去，除了一点声音还能让我分辨它的位置，什么也瞧不见，不如说远处什么都一个样，我能分辨方位只是因为营地的参照物还被一点惨白的光照亮着。
我可不想在这种潮湿的地方过夜！我都要陷在这该死的泥地里了！什么时候能够洗上热水澡！帐篷怎么办，睡在水里吗？！
我听着帐篷外那些此起彼伏的抱怨声。有一台发电机被水浸过了，供电不足，我们都得另想办法，换了件衣服我也能感觉到很润，躺在地上浑身打颤。闯进来的伊万把我拉了起来，然后丢给了我一个背包，很礼貌的把其他兄弟邀请进来。
“我们自己去睡泥地？”
在外面等我们的布兰德看上去冻坏了，他裹了好几件单衣在身上，不住的打喷嚏。
“带你们去个好地方，比和这些傻蛋争几顶烂在泥里的棺材房要强。”
我们随着伊万进了山洞，最开始我们还在质疑为什么要不去睡觉跑到这种地方来，但是随着越到里面，空气开始变得干燥起来，不再是湿漉漉的感觉。布兰德都准备放下毯子睡觉了，但伊万拦住了他，示意我们继续向前走。然后我们钻进了一条裂缝之中，他打着手电指给了我们那条翠绿色的登山绳，示意我们下去。我看了一眼，用手电筒都照不到底，下面还是黑洞洞一片，能感觉到有气流和一股淡淡的臭味。
事实上当我们下去之后已经有了几个睡袋和背包在那里，我看着伊万把睡袋也放在那儿，然后他冲里面吼道：
“好了吗，兄弟！”
声音在这个空洞内回荡着，中气十足，当回声渐渐听不见的时候我看到了几个身影从暗处出来，他们的肩灯让我看不清样子。走近之后他们调低了亮度，我看见了几个搭着湿毛巾套着登山服的家伙，他们浑身散发的白色雾气在灯光下显得很诡异，领头的那个面色潮红，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之后把氧气瓶放到了地上，伊万接过了对方的氧气面罩，我这才看到身边就摞着氧气瓶。
这是一处温泉，在考察的过程中找到的，附近中转站的人经常跑来忙里偷闲，享受着38℃的私人温泉，他们叫这里腓特烈温泉。那个缺氧而脑抽风的家伙就是在这里二氧化碳中毒，差点窒息死掉的。虽然我们都光着身子，但戴着氧气面罩搭着毛巾，氧气瓶放在身后的池沿上，气氛很怪异，我没泡过温泉也知道这很奇怪，雾气蒙在玻璃镜片时还要用手擦拭，而擦干净之后就会看见两个胸毛茂盛的大汉正在拿着罐装啤酒庆祝，时不时拉起面罩喝上两口，他们只需要一两秒就能在憋不住气之前先把啤酒喝完。布兰德兴奋的摇起了他硕大的肚子，两个圆滚滚的肉团不住的摇晃着，我要憋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