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年来的第三场雨(7)

在老李剩下的和村长共事的记忆里，另一次使他印象深刻的便是那次小轿车的到来了。那也是一个上午，在老李当年乘坐摩托车走过的路上，朴朴的黄沙之中开来了这辆黑色的车，沙子依借风势为它蒙上了一层幕布，让人们只能看清楚它的基准色；一般来说驾驶着这样车的人的目的地都是别的地方，但这次它不偏不倚地停在村子和公路相接的路口旁。
从驾驶座上走下一个着黑西装打黑领带并带着一副白手套的人，他走到后面，毕恭毕敬地打开门，迎接稳坐钓鱼台的那位打着红领带的大约是上司的人物走下来，之后在副驾驶位开门的的是另一个年轻人，他的领带是深蓝色的。
在年轻人的陪同下，红领带带着他一贯的自尊走在村里的那条路上，任凭一旁的村民们打量着二人；他们并不是真的对这两个人从哪里来感兴趣，这大约只是本能促使的观察欲罢了。这带着当日村内唯一一抹鲜亮的红色的的人以他好奇但却稍显克制的目光扫过这些人的脸上、还有他们身后的平房，眼角里的灼烈迫使着村民们停止观察的行为而继续他们自己的活计。
老李此时也从家里往村长那里走，便不可避免地遇上了这两个外来者。在省城炼成的对于陌生人带着见怪不怪的绝技已然渐渐生疏，他也盯着那两条领带看了一阵子，还有二人精心熨烫的西装。不过他立刻拾起这一技能消除了尴尬，迎上去问，“请问您二位来找谁？”
红领带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蓝领带便以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老成说着：“我们想找你们的村长。”
“啊好！我正要往那里去，带你们一起吧。”
老李打着头阵，但他时不时侧过头用余光观察一下身后的二人。二人好似看见了又好似没看见，尤其是那个年轻人，脸上挂着一种皮笑肉不笑。他们越来越接近村长家，黑色的轿车也渐渐钻进了老李的视线。
一片沉默。
老李又敲了敲村长的门。
里面老者的声音割裂了这烈日下显得有点煎熬的沉默：“进来吧。”
老李推开门。窗帘拉开着，光线打在屋内，将茶几上的那几个玻璃杯子照耀着熠熠生辉。不知为何老人已经穿上衬衫了，他原本坐在摇手椅上，现在站起来说，欢迎二位请问有何贵干？
“我们是省里的。”红领带的人推推他的老款眼镜，开了口，“这次来你们村里考察一下情况。你就是村长？”
“嗯我是。您想看什么？”村长的普通话里掺杂着一丝南方口音，这也是老李为数不多的能回忆起村长来自南方的机会。
“哦。只是简单了解一下情况。省里面对于你们这样的小县城还是比较关心的，想看看后续发展的大方向可以如何结合地方特色展开。”卡着一丝苍老的声音吐出的是很标准的官腔，还带有已经被掌握得炉火纯青的坚定。
“好，好。我来给您二位介绍一下。”村长只盯着红领带看，“我在这里做村长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对情况的把握还是比较清楚的。”
“小李。”村长叫着老李，“你先出去吧。我和二位谈一谈。等好了我让人去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