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斯马(2)

我的目光落在门边的房间号码上。我的目标是201号。它就在转角处，正隔着玻璃窗，我看到一个老爷子还安详地卧在躺椅上。衣服口袋里揣着的特制罗盘抖动起来，我找到他了。
我拉开移动门，闯入他的房间。他的反应已经变得和他的身躯一样迟钝了，他在这具躯体里变得无比苍老，无比迟钝，甚至没能意识到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我想象自己也被困在这样一具年老衰朽的躯体之中，失去各种各样的欲望，失去各式各样的记忆。然后，一点点地感受自己的感官在时间的低语声中流失。
我慢慢靠近他，他无动于衷。直到一串鞭炮的声音响起。他突然蜷成一团，开始哭泣。待他平静下来时，他才看到我。
二
Xu市的人很少，一路上行人寥寥。春节将至，Xu市的人都渐渐散去，纷纷回到故乡。有些人跋涉千里来到某座内陆的城市，而有些人则要跋涉千万光年，回到某颗在星空中都不甚起眼的小星球上，和家人团聚几天，然后再回到Xu市生活。Xu市是星际大都市，混杂着南来北往的人们，他们的故乡来自不同的星球。但都遵循过往的传统，会在春节踏上归根之旅，这使得本就人数稀少的城郊街道更显凄冷。
但是，福利院里的生活照常。如果没有人接老人出去，他们就只能待在冰冰冷的机器护工身边，由它们来维护生命最后的体面。若不是春节，所有的自然人都要回家团聚，福利院里应该至少有两位自然人作为监工，他们负责灵活应对情况，指导所有的机器护工。现在正值年关，自然人护工要休假，福利院里只剩下机器护工了，不然我也不会成功潜入。
负责照顾201号房间的机器护工已经被支开去做别的工作了。它是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小家伙，比门口那两个家伙好对付多了。只要在数以百万计的电容和晶体管构成的微存储器中，悄悄做个小改变，一个字节的变化，就能为我争取到至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这段时间我会用来和他独处，我真希望他或多或少能够记得一些东西。上次拜访他是好久以前了，那时候他见了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尖叫，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这次我是有备而来，说什么也要成功。
我整了整身上的风衣，正视面前的老人，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沧桑苦难的痕迹，想来他这几年过得不太好。在他还未有如此衰老的时候，枯燥单一的生活夺走了他太多的东西。而之后的时光里，他也未能将债一一还清。
我们相视着，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是bOa吗？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我听到鞭炮声了，是不是过年了。爸爸带你回家拜年，放鞭炮。爸爸还给你留了你最喜欢的奶糖。”
我愣了一下。bOa是谁？他的儿子吗？我不清楚，但比起上次，他至少有点儿交流的意愿了。我打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爸爸，我是来带你回家的。再不走，你就会在这里彻底迷失的。”
“bOa，真担心你以后怎么办。”他笑吟吟地看着我，“过年要图个喜庆，讲话都要讨好彩头，不要总说些不吉利的话。等下见到你的叔叔阿姨时候要懂礼貌，要主动给人家拜年问候新年好，听到了吗？”他从抽屉里拿出两颗奶糖，塞到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