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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扎克:夏倍上校(下)(9)

“先生,”他因为感情冲动,声音变了腔,倒反显得安静了,“请你向警察说一声,让我到书记室去写个字条,那一定发生效力。”
但维尔向警察打了个招呼,把他的当事人带进书记室;亚森特写了一个字条给伯爵夫人,交给但维尔,说道:
“把这个送去,你的公费和借给我的款子保证能收回。先生,虽则我对于你的帮助没有把我的感激表示出来,但我的情意始终在这里,”说着他拿手指着心口,“是的,整个儿在这里。可是穷人有什么力量呢?他们除了感情以外,什么都谈不到。”
“怎么!”但维尔问他,“你没要求她给你一笔年金吗?”
“甭提啦!”老军人回答,“你真想不到,一般人看得多重的表面生活,我才瞧不起呢。我突然之间害了一种病,厌世病。一想到拿破仑关在圣赫勒拿岛,我觉得世界上一切都无所谓了。倒霉的是我不能再去当兵。”他做了一个小孩子般的手势,补充道:“归根结底,与其衣服穿得华丽,不如有感情可以浪费。我至少不用怕人家瞧不起。”
说完他又回去坐在他的凳子上。
但维尔出了法院,回到事务所,派那个时期的第二帮办高德夏上费罗太太家。伯爵夫人一看字条,立刻把夏倍上校欠代理人的钱付清了。
一八四○年六月底,高德夏当了诉讼代理人,随着他的前任但维尔上里斯去。走到一处和通往比塞特①的林荫道交叉的地方,看见路旁一株橡树底下,有个已经成为叫化头的,病病歪歪的白发老人。他住在比塞特救济院,象穷苦的老婆子住在硝石库②一样。他是院内收容的二千个人中的一个,当时坐在一块界石上,聚精会神的干着残废军人搅惯的玩意儿:在太阳底下晒黏在手帕上的烟末,大概是为了爱惜烟末,不愿意把手帕拿去洗的缘故。③老人的脸非常动人,穿的是救济院发的丑恶之极的号衣,——一件土红色的长袍。
①译者注:比塞特为法国塞纳省的一个小镇,有建筑宏伟的救济院,收容老人及精神病患者。
②译者注:硝石库为巴黎妇女救济院的别名,除老年妇女外,亦兼收精神病女子。
③译者注:此处所谓烟末指鼻烟,烟末常与涕沫同时黏在手帕上,故欲连同手帕晒干以便取下烟末。
高德夏和同伴说:“但维尔,你瞧,那老头儿不是象从德国来的那些丑八怪吗?他居然活着,说不定还活得挺有趣呢!”
但维尔用望远镜瞧了一下,不禁作了一个惊讶的动作,说道:
“嗳,朋友,这老头儿倒是一首诗,或者象浪漫派作家说的,是一出悲惨的戏。你有时还碰到费罗太太吗?”
“碰到的,她很有风趣,很可爱;也许对宗教太热心了一些,”高德夏回答。
“这老头儿便是她的结发丈夫,当过陆军上校的夏倍伯爵;他被送到这儿来准是她玩的花样。夏倍上校住着这个救济院而没住高堂大厦,只因为当面揭穿了美丽的伯爵夫人的出身,说他象雇马车一般把她在街上捡来的。她当时瞅着他的虎视眈眈的眼睛,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这几句开场白引起了高德夏的好奇心,但维尔便把上面的故事讲了一遍。两天以后,正是一个星期一的早上,两位朋友回巴黎的时候远远向比塞特望了一眼。但维尔提议去看看夏倍上校。林荫道的半路上有株倒下的树,老人坐在树根上,手里拿着一根棒在沙土上画来画去。他们把他细看了一下,发觉他那天的早点不是在养老院里吃的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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