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诛邪录03：飘零草芥（2）(3)

于是铁匠泪眼婆娑地回过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看到本来已经死了一天多的老爹，竟然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正默不吭声地站在他的身后。老人身上还穿着他亲自帮着换上去的寿衣，不过这个时候已经被乌黑的血迹染透了。
“爹啊！”
铁匠只当自己还在做梦，他脚下一软，就跪倒在老人的面前，哭诉道：“爹啊，儿子知道你死得惨，你有啥放心不下的，都跟我说。白天我已经请人在帮你扎纸房子了，还有一应的车马丫头，都让人在做。和尚我也是托人过河去八宝寺请的高僧，大概明天就能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跟我说啊，千万不要吓唬我啊，爹啊——”
铁匠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哭，可是老人始终都没有说话。当他抬起头想看一看的时候，忽然感到身上一沉，就被一阵大力推到在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尸臭味当即就塞满了他的胸腔。
受此袭击，铁匠顿时大惊。他使劲往地上一蹬，想要打滚脱身。可是一股阴冷的气息已经从他的脖子上冲进来，一下子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冻住了，于是铁匠的这一脚就没能蹬出去。不多时，铁匠就软软地趴在了地上，他脖子上鲜血淋淋，满脸凝固着不敢相信的惊悚恐惧。
铁匠死后，老人从儿子的尸体上缓缓爬了起来。他瞪着一对泛白的眼珠子，脸上胸口全部都是热气腾腾的赤血，好似为他身上暗淡的寿衣，又刷上了一层新鲜的染料。
这时候外面忽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老人若有所觉，他摇摇晃晃地从家里走了出来。今晚的月亮早已隐没，天上没有半点光亮，浓厚的白雾又塞满了大街小巷，但是对老人来说，浑然没有半点阻碍。
他就这么慢慢地在大街上走着，身边一道又一道黑影在雾气里穿梭，然后是门板倒地的响动，房屋倒塌的声音。女人在尖叫，男人在怒号，孩子在哭泣，接着所有的声音尽都戛然而止，直到门板与房屋倒塌的声音再次震响起来。
属于僵尸们的盛宴开始了，他们在黑暗和雾气的遮掩下，默不作声地砸开了一个又一个罐子，把里面可口美味的点心吞掉，最后留下一片狼藉。
老人孤零零地在街上走来走去，他的胃口比较小，刚刚那顿大餐已经让他有了一种吃饱了的感觉，于是他就来到这街上转悠。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可是在他混沌的记忆里，他觉得自己吃饱了后，就应该这么做，因为以前都是这么做的。
至于“以前”是多久之前，老人已经全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