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诛邪录02：飘零草芥（1）

话说自从昨晚家丁来报，那位少年王子锁了宗家的大门，连夜带着大小姐弃庄而走之后，谢家的人虽然有些忐忑，但总的来说还是开心多一些的。
家传的制衣铺子，好几代人了，光是那块牌匾就价值千金，更别说还有宗家占着的最大那股红利，分外的让人眼馋。如此一大笔钱财轻轻松松落到口袋当中，几家人分一分，那就是少奋斗四五年啊！
看着家人喜笑颜开的样子，谢鸿彦脸上虽然也带着笑，可他心里总感觉不踏实，而且虚得发慌。
王室张家的人那是好相与的？二十年前王太子张启刚刚开府建衙，那时候他也是逢人三分笑，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可结果不出一年，烈国上下的官场蛀虫，黑心商人，不法帮派，全都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
算起来，自己这个商事郎的头衔，还是因为那场乱子才挣到的呢。回想起当年的风风雨雨，还有刑台上滚来滚去的人头，谢鸿彦就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二十年前，谢鸿彦也就十四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恰逢王太子张启刚刚理事，又遇到百年不遇的大雪灾。天寒地冻的，几乎全离州的灾民都在往烈国跑，就因为烈国富庶，跑过来了就能熬过那个杀人的冬天。
此前王太子张启抄家灭族的时候，从那些罪人家里收拢了巨量的黑心钱。于是等雪灾来了的时候，烈王府便往各行各业撒下了不计其数的订单。一时间过冬的棉衣、粮食、煤炭、木板房等等，如长鲸吸水般聚集到烈王城，再分发到难民们的手里。王太子张启的声望民声，顿时如日中天。
可人就是这样，总有贪心不足，期望投机取巧的。金溪镇的制衣商会因为距离烈王城近，处于水陆交通要道，又有大批的制衣熟练工人，因此一口气吞下了烈王府八成的棉衣单子。这批棉衣的数量是如此之大，一件衣服里扣几个铜钱的成本下来，聚集起来的银子都足够在烈王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一套富丽堂皇的铺面！
巨利之下，有些人就咬着牙铤而走险了。
刚开始他们是在新棉花里夹杂一成的旧棉花，交了两批货后见没出问题，就把旧棉花的分量加到了两成，然后是三成……到了后来雪灾最严重的时候，他们已经胆大到直接去乡下收购破败的棉絮和老棉花，甚至连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旧衣服，都敢拆碎了缝到新衣里送给难民们穿。
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让当时年轻气盛的谢鸿彦怒发冲冠。于是在准备好材料和证据之后，他等不及天明，就摸着黑顶着狂风暴雪到烈王府门口敲响了惊天鼓。然后黑心棉的事就被捅了出来，王太子张启震怒，连夜发兵突袭金溪镇各家制衣坊。
三天后风雪停了，然而人头却滚满了鲜红的行刑台。
此事之后，谢鸿彦受封商事郎。他利用王太子张启赏赐的钱财，从谢家制衣铺老号独立出来，自己重新开了一家谢记成衣铺，全权负责烈王府下人的所有衣服订单，可谓是一夜暴富。但是金溪镇制衣商会的成员家族，则消失了九成。
那次的事情，谢鸿彦毕竟占着大义，所以即使人头滚滚，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如果要怪的话，也只能怪那些商人太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