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诛邪录03：飘零草芥（2）

当女人枕着男人的强壮胳膊，满怀希望地进入梦乡时，与他们同样幸运的庄客们，大都也早已锁好门窗睡得正香。而另外一些不幸的人家，那些在前一天夜里僵尸的袭击中死了人的，却还在为着同样的问题争吵不休。
根据当地的风俗，家里死了人后，是要停尸守灵七天，而且夜里是不能关门的。因为他们相信，人死后三魂飘零，七魄却还留在尸体上。要是关了门，七魄就去不了阴间，反而会被关在家里，最终会变成鬼，这家人就要倒霉了。
因此天黑之后，那些把尸体停放在义庄的人家还好，彼此争吵一番，最后总归会为了活人考虑，而把门窗关紧，大家各自上床去睡。最愁苦的就是家里备有棺材的人了，这门不关吧，要是今晚再有“贼寇”来杀人，那简直就是把全家人的性命当儿戏。但要是关门呢，又害怕让死人不得安生，家里闹鬼，那就更是没法活了。
老话都说死者为大，可是当必须在死人和活人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才是真正地要了亲命。
铁匠家争吵到半夜时分，连大宅里的老爷们都吃完酒席睡觉了，这家的男主人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从家里拿出一串钱，然后就去周围的邻居家敲门，喊着他们的名字。可大半夜的，前一天晚上又死了那么多人，谁还敢开门？
这家的男主人举着火把，把挨家挨户的门一路敲打过去。那些别不开面子的庄邻，索性蒙着头装死。反正只要不开门，铁匠自然会去下一家。而那些平时就不太熟的，更是破口大骂。吵吵嚷嚷声中，有被惊醒的孩子哇哇大哭，然后就是妇人哄孩子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尖厉的咒骂。
因为心里害怕，女人本来就睡得不踏实，当外面刚开始吵起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就醒了。
睁开眼，感觉到身边的男人还在呼呼大睡，这多少让她安心了一些。黑暗中，女人移了移身子，重新把头侧着枕到男人的胸膛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喜欢这样，听到男人打鼓一样的心跳声，她就会觉得踏实。
就这样躺在床上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结果敲门的声音越来越近，后来终于轮到她家的门被敲响了。女人感觉到男人的身子跳了一下，然后就是他不满的怒吼：“谁啊？这大半夜的！”
“是我，大柱子。”外面的男人说道。
大柱子就是铁匠，庄子里的人平常要用个铁器，或者补锅磨剪子什么的，都会到他的铺子里去。据说他还经常帮大宅里的老爷们打一些小玩意儿，因此在庄户里面算得上是富裕人家，向来不怎么看得起小夫妻这样的穷乡邻。可现在女人几乎都能听得出他在外面讨好谄媚的样子了，可见铁匠确实是遇上了大麻烦。
“啥事儿啊？”男人问道。
“这不，昨天晚上我爹走了嘛，按规矩得开着门守夜，可我媳妇和孩子受不得冻，所以想到您这儿借住一宿，还请您发发善心，行个方便。”
铁匠在门外头说道：“就这几天，头七过了就行，我愿意出一吊钱。”
一吊钱可不少了，这就是一两银子，够夫妻俩忙活一两个月的了。仅仅是借个床铺睡七天，而且又是妇人和孩子，这么容易就能赚到一两银子，女人有点动心了。于是她推了推男人，让他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