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叶鸣廊（二 林南）（短篇小说）(3)

“我既求姑娘，自是姑娘能做的，且只能是姑娘做的。”他惨然一笑。
“我所求之事不难，神树城的妖怪我有其下落，只是不能当面剿除，还望姑娘在我将之制服后出手降服。”他的当面，自然是不能当着苏老爷的面。此事不难，只是以他的身体状况暗中追访、制服妖怪无异于点灯熬油。
我沉吟一时说道：“既要我出手，我便不能之前追捕时全然不管，否则太过突然。”。
他似有震动，默默无言，只再鞠手郑重行一大礼。
第二日，苏老爷整顿行装，准备勘察怪物踪迹，我便去请求同行。我并未说全来处，只说曾从师修行，苏老爷虽有讶异却也答应了。
一行人上山去寻那怪物吃的马尸，骨骼尽碎，原先的黏液因时日久了给尸身上了隐约的白。然后我们去山下寻访了几家牲畜被吃的人家，事情发生的时辰不一，但是当时都无人在场，所以也没什么线索。当夜，我和苏昀商量，心下已有计较，第二天引兽医、猎户去见苏老爷，一番商讨，有意将凶兽引导为蟒蛇之类。
苏老爷便包下一所偏僻宅院，买入大量肥壮牲畜，暗中布下蛇类所惧之物，招进大量侠客武夫，自以为已尽周全。
我想着今日就有结果，心下不安。
我走到一门处，忽然看到一孩童被人掳走，我追上前去，行至一处与之缠斗，几番之下，将其制服，再回头看那孩童，两者已俱变为一截蛇皮。我慌了，那怪物已在宅院！
我飞身回去，果然见院内满地伤残，牲畜也都慌乱嚎叫，苏老爷怔在原地，眼中有红，手中执剑，衣身带血。
我提剑出去，寻遍城内没有踪迹，也未遇苏昀。
苏昀！
我想到景济山，那里灵力充沛，于他有益，或许在那！
我寻到了初次探气息所到的水泊处，他衣衫尽血、倚着剑坐在树下，见我来了，抬起头给我一个铃铛，让我将其送走，我不肯，他如今这般虚弱，我不能将他置于山野。
“你放心，”他说。
“我还有一丝力气，你若不送它走，今日月圆，入夜恐又生变。”他又抚慰似的笑，那黑睫沾血，费力地轻扑。我最恨他这个笑，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承担所有的事。
我握住他的手，认真说道：“你等我。”
我拿着铃铛施决离开。我认识附近一处洞府，洞主灵力高超，便想将妖**付与他。洞主施法，将它变作一条小蛇，放在手心，我见无事，急忙告辞要走。
“啧啧，”那小蛇斯斯出声。
“恐怕晚了。”它说。
“什么晚了，说清楚。”我心中一噔，厉色回眸。
“一朝骨肉变怪物，你说那老头还举不举得起剑呢？”他笑吟吟地吐着蛇信子说道。
我心下大乱，咬牙笑道：“请仙人务必好好照料此妖物。”
--
苏宅。
我潜入苏昀房间，他浑身是血，瘫在床边，我上前为他运气。
行至半途，有人推门进来，我施了隐身决躲在旁边。
是苏老爷，他轻推门，手持烛光轻轻上前，走到近处，看到苏昀被血浸染的身子，他又惊又怒又痛，鼻头一酸，两行老泪一下便落地，他顾不上许多，冲到床前，口里喃喃“我的儿...”，轻轻地揭下他一层层的衣衫，一件里衣还有苏母专门的绣迹，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簌簌地落，可是他又反复吸气，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的手抖，直到看到苏昀身前身后的伤痕，他镇定下来，推门出去，不一会儿，端来热水毛巾，药品衣物，然后轻轻地为苏昀清理上药，在暗黄的灯光下，他的皱纹被打上阴影，格外深重。
我不再看，悄悄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