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入人心/云次方】租借【2】
阿云嘎不得不在楼下的饭馆打了一个星期的工。工资不高,比不得在酒吧的薪酬,也没有小费,倒是老板娘苛刻得与酒吧的黑心老板有的一拼,看不得他闲下来哪怕一刻钟。还好,他自嘲地想道,这里至少没有来调戏他的客人。
他已经快要安定下来决定将就着生存,可生活却注定让他不得安宁。旧上司给他发来了信息,说是缺了他之后酒吧的生意便没有了以前的繁荣,冲他而来的熟客大都散了个干净;又说希望他回来继续当他的变装舞者,薪酬提高一成,月末还能酌情多给些奖金。阿云嘎考虑了很久,还是迫于房租虚高,决定干回自己的老本行。
而且他也想拿回自己留在那里的、他最贵的那件棉衣。
去酒吧上班的日子一如既往的操蛋。永无止境的烟味、酒精,他人肆意的调笑,钢管舞与蕾丝短裙,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与这些为伍,却又打心眼里鄙弃适应了这些的自己。这次也如往常般,有客人揽着他的腰问他为什么不穿上次那身红色短呢子衣与皮裙,他便挂着笑说那衣服是租来的,顺便调换了舞步,转着圈不露痕迹地从那人怀抱中挣脱出来,还能收获些同情的小费。
就是这样,他在人群里辗转却不沾腥膻,做着这一行当又不与他人鬼混,却能收获颇丰。阿云嘎就是阿云嘎,Angel就是Angel,他该放的开的时候撒欢儿撩人,该拒绝的时候带着点笑意把人无形中推出千里之外,他拎得清得很。
这次他却在回家的路上,为那个人破了功。
今晚天气不错,没有云彩,月亮高高的悬挂着,像个被人咬了一口的玉米饼子,源源不断地往地面反射着皎洁的光。一个星期前下的雪堆在路旁已经升华了不少,还有些铺落上去的灰尘,瞅着已经不再洁净如初。
可街灯下的那个人还站在那里,就像这一周他都没有动过地方似的,连拿烟的姿势都那么的一致。他大概是听到了阿云嘎手上拎的塑料袋与衣料之间的轻微摩擦声,历史重现般转过来看他。
“啊,是你啊。”那人不知怎么认出来的,隔着老远与他打招呼,然后低下头伸手在兜里掏摸了许久,也没见掏出个什么东西来。“操,又带烟没带火。”他似乎有些窘迫,整张脸五官都纠叠着皱成一团,声音喷火龙似地压抑着快爆发的愤懑,可当抬了眼看向阿云嘎的时候却是另一副神情了。眼睛里那点怒火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盛着从天山顶融化了潺潺而下的碧流的两汪清泉,还有雪莲般的柔和笑意。
“兄弟,再借个火呗?”
阿云嘎在那瞬间以为这人是想泡他。但仔细想想,在冬天下刀子似的刺骨寒风里,瑟瑟发抖着只为等不一定会再在这条路上出现的一个素昧平生的身形。何必呢?
他把这个荒谬的念头扔在脑后,停下脚步装作在身上翻找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遗憾道:“我好像也没带……”
他明明知道自己身上不可能有打火机这种东西,他从不抽烟,顶多在满厅的烟味里跳过舞;也曾有人给他点燃了抵在唇边,但他还是从来都不抽,甚至连酒精都极少碰。可他却在话语头里透留出一种希冀,貌似带着些“你下次再借火我就一定能给”这种意思。但他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