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黑塞:七月 (下)(10)
“完全正确,给少女。”
这时,保尔看到,候选者脸上露出了不愉快的冷笑,还没说一句话,掉转身躯,疾步走到了草坪的中央。
中午时分,餐桌上显得静悄悄的。
“我们大家都好像有点疲倦的样子,”阿布特莱克先生笑嘻嘻地说。“包括你,保尔。还有您,洪堡格先生?但是,眼下不是一服舒适的调节剂吗?”
“肯定是的,阿布特莱克先生。”
“您与那位小姐谈得多投机?据说她是博览群书?”
“这方面保尔必然了解。可惜的是,我只是快活了那么一会儿。”
“你有什么说的,保尔?”
“我,你指的到底是哪一位?”
“要是你不反对的话,我指的便是杜斯奈尔特小姐呗。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啊,小伙子就是要多多关照姑娘家嘛,”姑母这时插嘴说。
这又是一个溽暑的天气。屋前的场地上,散发出阵阵热气,公路上最后一个积聚雨水的小坑也已干涸见底。阳光灿烂的草坪上,耸立着一枝古老的山毛榉,披着和煦的阳光,保尔·阿布特莱克端坐在一根坚硬的桠枝上,背脊梁靠在主干上,沐浴在暗红色的荫影中。这儿,是这位游子谈情说爱的老地方;这儿,他不受任何出入意外的干扰。这儿,三年前的一个深秋,他宾至如归地坐在榉树的桠枝上,一口气念完了《强盗》;这儿,他曾抽了生平第一支雪茄;这儿,他曾为早日的家庭教师撰写了讽刺诗;这儿,姑母发现了他而感到极大的惊讶。他不由得想起,干这些恶作剧,他都拥有一种优越和宽容的感受,似乎这一切都发生在远古时代似的。多幼稚的举措呀!
他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回到了他坐的地方,掏出了他的小刀,开始在树干上刻凿。转瞬间,树干上出现了一颗心,中间还有个T的字母,他又将它雕刻得既美观又整洁,即使过了若干年后,看上去依旧十分清晰。
就在当天晚上,他寻到了园丁,让他把自己的刀子磨了一下。他自己却呼呼地踩起了砂轮。回来的时候,他在一艘旧时的小船内坐了一会儿,用一只手在水面上不断拍击,脑中思索着一支歌曲的旋律,这歌曲是他昨天从这儿听到的。穹宇间有半天薄云,估计一到晚上,还有场暴风雨来临。
1905
王克澄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