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黑塞:七月 (上)(4)
保尔站在敞开的双翼门前,愣愣地望着屋外的景色,却没有对此聚精会神和身在其中地进行思索。他果真在想,但并非是他眼下耳闻目睹的事物。他看到的,是垂暮的天色。可是,他却无法感到,这天色是多么绚丽多彩。他年纪太轻,又富于朝气,对此很难产生欣赏和观察的能力,从而得到满足。他所思想到的,乃是北海的一个夜晚。在黑黑林木边的海滩上,从险遭火灾的庙宇里,一股火光熊熊的黑烟,直冲九霄云天,湖水在岩石上击起朵朵浪花,反映出点点放肆的红光,一艘日耳曼人的船只张起满帆,向黑夜中驶去。
“喂,年轻人,”父亲唤道,“你今天呆在屋外,又在念本什么破书?”
“哦,那是弗列特约夫呗!”
“原来如此,年轻人老是在念这些书籍?洪堡格先生,对此您有何高见?今天,我们对这位老瑞典人①的评价如何?他还值得一读么?”
①译者注:瑞典文学家艾·泰格奈尔(1782-1846)作品《弗列特约夫·萨迦》的主人公。
“您说的是艾萨雅斯·泰格奈尔①?”
①译者注:瑞典文学家艾·泰格奈尔(1782-1846)作品《弗列特约夫·萨迦》的主人公。
“不错,是这一位,艾萨雅斯。怎样?”
“死啦,阿布特莱克先生,他早死啦。”
“这我可完全相信!这位男子在我那个时代已谢世而去,我说的那个时代,指的是我念他作品的时候。我想了解一下,他目前是否流行。”
“遗憾得很,是否流行,我一时无可奉告。有关他的评价,这牵涉到美学这门科学了——”
“不错,我是这个意思。那么,科学——?”
“仅仅在文学史上,还记载了他这泰格奈尔的名字。正如您说得如此确切似的,他是尚在流行中。这种说法大家都认可的。典型的,善良的,是从来不流行的,然而是有生命力的。跟我说的一样,泰格奈尔是死啦。我们感到,他已不复存在了。我们认为,他的著作不典型,有做作,带伤感……”
保尔听了连忙掉转身来。
“这还不至于吧,洪堡格先生!”
“请允许我问一声,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他写得美极啦!不错,一句话,美到了极点。”
“是这样吗?不过,您这样激动,我看是毫无根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