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篇】烟笼寒水月笼沙（国庆联文）(4)

杨九郎的声音戛然而止。
张云雷诧异地抬眸，还未等看见杨九郎的表情，只觉得脖子上传开了一个骇人的力度，呼吸在一瞬间被抑制住。
酒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窒息感将张云雷整个人拖向一个无尽的深渊。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手指更是不受控制地筋挛了起来。他瞪大了双眼，目光死死地锁在杨九郎的脸上。他看不清杨九郎的表情，他只感觉得到，杨九郎周身的气息，和以前那个蠢乎乎笑着，追在他身后喊着他“张老板”的傻子不一样。
他感受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随着气息的流出而逐渐消散。他看着杨九郎，目光中除了震惊，还有无尽的悲伤流出。
杨九郎被他的眼神深深刺痛了。
明明，这个男人一开始接近他，不过是为了他手里的情报，宁可毁了自己的一片真心也要为了他的党派效力。只是，这悲伤，又是从何而来？
杨九郎傻住了。
指尖的力度猝然消散。他的手垂了下来，木然地看着张云雷跌坐回了椅子上，发出一阵急促而猛烈的咳嗽。
杨九郎看着张云雷的脸，猝然间，眼眶红了。他轻声问着，声音颤抖得听不出原来的声调，他一遍遍重复着，“张云雷，你有心吗......你有心吗.......”
风卷着雪花，狠狠地钻入了张云雷的后脖颈中。灯火阑珊，零星的灯火在他的脸上打下了点点阴影。他笑了，唇角勾出了一个清浅的弧度，一如初见时，令杨九郎心醉地那个笑容。他开口，声音近乎被纷乱的雪花淹没，“我的一切，皆与你无关。”
他勉强撑起了身子，迈着僵硬的步伐，离开了这里。脖子上还留着杨九郎的指印，就连呼吸之间还残留着方才梅花的香气。只是，那朵梅花早就不知落在何处了。
他勉强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往来时的地方走去，一步一步，带着无与伦比的坚决与疼痛。下唇被咬破，铁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张云雷笑着，舔了舔伤口。
眼泪猝然落下。
他想回去了，回那个茶馆儿，回到那个没有认识杨九郎的时候，回到那个他儿时的南京城。
04
自从上元节一别，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张云雷如同往日一般，每天窝在自己的小茶楼里，唱着腔调相似的曲儿。台下的人来了又散，不知是有意亦或是无意，张云雷习惯性地在退场的时候往台下看看。就如同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渴望着寻觅到那个傻子的脸，可是那傻乎乎的笑容却再也没有闯进过他的眼帘。
垂眸，鞠躬，下台。一笔一划一举一动，满满的都是角儿的娇柔与飒然，人人皆称道这南京城最后一位角儿举手投足尽是一派风情，却无人知晓他眉眼间隐隐的几分落寞。那古老破旧的门再也没被外人推开过。
张云雷下台，回了那日常歇息的地方。他抬眼，看着面前镜子中自己因脂粉而显得斑驳阑珊的脸庞，心中翻涌起了一股苦涩而又难以言喻的味道。他试着扬起嘴角，却只勾勒出了一个怪异的弧度。这不是笑容，这只不过是情绪的宣泄。
方才接到上级电话，自己情报员的身份暴露。自己正身处于这隶属于敌党的南京城，性命难保。唯一的办法不过是赶紧撤离，党内已经派人来接应了。上级说，如果不愿意，倒还有一个办法，去找那大帅的傻儿子，反正那傻子对他的张老板可是这么一片真心。不过是一条戏子的命，还怕保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