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利斯克空间站 On Basilisk Station 第一章(4)

她看着管道地图显示器，眼睛追踪着代表运载舱的闪烁光标的移动，脑海中挥去了在逃避什么的上将和其他谜团。她的手又一次按压着纸质的委任令嘎啦作响，却又猛地一怔——她的目光从地图上挪开之后，瞥向了运载舱光滑的舱壁，却几乎被舱壁上的映像给惊呆了。
目光中的那张脸她本以为会是另一幅模样——本以为会反映出她的状态的巨大改变。但事实并不是这样。那张脸依然是棱角分明，贵族般笔挺的鼻梁非常显眼（在她看来，这是她身上唯一能跟贵族扯上点关系的东西了），没有一丝化妆的痕迹。有人跟昂诺说过（一次），她的脸有种“冷峻的优雅气质”。她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比让人害怕要好多了。“我的脸跟她不一样，嗯，看着很健康！”——倒不是说“健康”这个词描述得不准确，只不过听上去让人有点泄气。她身穿看上去整洁得体的黑金双色相间的曼提柯尔皇家海军制服，举止中带着家乡的1.35G重力和严苛的训练作息制度所留下的痕迹。她心想，认真地说，这才是对她自己最好的描述。
大多数海军女军官都选择接受当前行星上流行的长发风尚，而且通常都会精心地穿衣打扮。但昂诺很久以前就下定决心，决不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她的发式是实用型的，一点也不娇柔做作，头发剪短到适宜佩戴太空服头盔、适应失重环境作战的程度。而她这种即使短到两厘米长仍有蜷曲趋势的头发，既不是金发也不是红发，甚至连黑发也不是，而是极其实用、十分普通的深棕发。她的双眸里的棕色更深，总是让她联想起杏仁——这遗传自她的母亲，跟她脸部的硬朗线条有些不协调，就像是后补到脸上去的。这双深棕色眼睛让她苍白的肤色显得更加苍白，紧实的嘴唇下方的下巴也显得过于强硬。不，她带着些许遗憾又一次下定决心：作为军人这张脸已足矣，假装有人会觉得它光彩照人是没用的……去他的吧。
她又笑了起来，感受着喜悦的泡沫把烦恼一扫而光，而她的映像也对她笑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正在贪婪地盯着一袋藏起来的糖果。在剩下的旅途里，她想把注意力放在任务上，聚焦于新舰长的职责，展现出应有的冷静和镇定，但这很难。虽然舰队为了应对避风港共和国的威胁一直在稳步发展，但能这么快就成为中校说明她非常出色——因为延寿治疗使得军官的服役年限也变长了，虽然海军在扩军，但高级军官的配备很充足。昂诺的祖上是自耕农，家里没有身居高位的亲戚或朋友，没法助力她的海军生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并接受了那些无能的关系户将会比她晋升得快的事实。好吧，让他们上去吧，但我最终也能上去。成为巡洋舰的指挥官，是每个名副其实的军官都会有的梦！就算“无恐”号的舰龄是她年龄的两倍大、身躯只比新式驱逐舰稍大一点又怎么样？她依然是一艘巡洋舰，而巡洋舰是曼提柯尔海军的耳目，负责护卫和突击——这些任务都事关独立的指挥权和机遇。
还有职责。想到这儿，她最终还是收敛了笑容。如果说独立的指挥权是每个优秀军官都渴求的，那么担当舰长的那份孤寂对谁都没有吸引力。没有人分润给予你的荣誉，也没有人分担针对你的指责，就是独自一人，作为全船命运和方向的最终裁决者，作为女王和王国的代表，一旦失败那么整个星系就没有任何人能拯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