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留之空 / 06(6)

在她看来，马齐尔先生没有必要像自己一样为安娜斯塔西娅的遭遇感到惋惜，准确说，任何人都没有必要。沉溺于过去的愚者，一个就够了。
“因为……苹果和葡萄干买多了。”
人形店员摆弄着谎言，面带歉意地别过一边的嘴角，将自己修饰成了一个做了错事、正受到责难的孩子一般。
她当然不期待马齐尔先生会接受这个虚假的理由，但她也觉得，有的时候连自欺都做不到的谎言，却也是最最温柔的拒绝。
伴随着奥格斯蒂刚落的话音，烤箱的旋钮发出了引人瞩目的提示音，也让这位人形店员的目光乘机从欲言又止的马齐尔先生身上移开。
“马齐尔先生，您的早点准备好了……”
而待当她回过头向客人诉说着这显而易见的结果时，后者脸上也已然挂上了某种心领神会的笑意——算是被认可也好、被理解也罢，奥格斯蒂发现自己早已对这一切感到满足了。
人尝到了甜食心情会变好，而人形也会因为对方微不足道的笑容而感到满足。
人们总是认为那些嘴上说着“我很好”的人口不对心，可即便真的如此，那一份让他们乐于这般诉说的感动也不应该被截然否定。
“谢谢你愿意将自己的感受告诉我，马齐尔先生。这是您的苹果卷，请慢用。”
而这不过是奥格斯蒂离开格里芬、来到这座小镇之后，另一份不值一提得感悟罢了。
陷入了回忆的奥格斯蒂，两眼出神地注视着那些悬挂在刚洗好的盘子上的小水珠，直至烤炉的叮铃一响将她从回忆之中唤醒。
在她身后的吧台前，安娜斯塔西娅就坐在几天前马齐尔先生坐过的那个位置，安静地翻阅着从书店里借来的成堆书籍。
在安娜斯塔西娅手中书页翻动发出刮擦声的衬托下，回过神来的奥格斯蒂环顾了整个小店，习惯性地重新审视着自己的处境。
而除了她与安娜斯塔西娅外别无他人的店面、连门外路过的人烟也甚为稀少，这种情形非常符合她心智中的印象。
在这座小镇里，居民在入夜之后便鲜有外出。
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饱受强盗与窃贼的骚扰，以至于大家都习惯于在太阳下山以后各归各户、把好门窗。
但其实这种情况并不是从一开始便是如此的。
曾经，这座偏僻的小镇也聘请过安保公司，虽然更准确地说，是从附近更为富裕的城镇中借调出一两个负责安保的战术人形。
没错，战术人形。
那个曾经驻守着这座小镇的、村民口中的“安保公司”，正是最先采用战术人形的格里芬防务。
而也正是因为一年前的那一系列的袭击案，导致格里芬防务将外围的业务进行了回收，小镇便因此出现了安保的空隙期。
在那之后的大约两个月里，小偷强盗如同出入自家一般进出小镇。
刚开始的时候盗匪们还有所忌惮，担心村民们会自发组织反抗。但一两周之后他们便发现，这些村民就像温室中的花朵一般，习惯了被保护的日子，甚至连自己拿起武器的勇气都不知被遗弃到哪里去了。
所以尽管当时只是秋末，村庄里头的每个人却都度过了似是严冬一般的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