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五十八

周颦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老冯大摇大摆地离开，一丁点办法也没有，就算要抓他，现在的自己喊得动谁？
半晌跳起来，来不及拍打身上的灰尘，冲回了孟宅，将抽屉里的私房钱和首饰一齐包了起来，加在一起凑了不过三四百个银元。
离赎金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周颦从当行出来，呆呆站在街边欲哭无泪，夜已经黑了，天阴沉沉得像是要暴雨，但周颦已经无暇顾及。
自己家的底，多少心里有点数，周颦把金锁片紧紧攥着，铃铛细小的缝隙在手心卡出一道血红的痕迹。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快步朝孟宅走去，曾经那里也是家。半途下起了雷雨，仿佛老天都和她作对，拎起芽黄色的裙摆，周颦边哭边跑。
浑身湿透地冲进大门，脚步瞬时顿住了，要鼓足勇气才又往里迈，看见侯爷问道：“——孟先生在哪里？”
“书房。”侯爷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这个时候无论是称她一句夫人或者关切的问候，对她来说可能都是一种侮辱吧。
站在书房前，周颦牙关不停打颤，不知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甚至内心还残留一丝希冀。要受多少打击，才会真正对一个人绝望？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周颦用袖子抹掉了脸上的水，为了子真，什么都可以。想着轻轻敲了下门，里面不瘟不火地应道：“进来。”
并不意外周颦的到来，孟鹤堂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卷。
“先生——”周颦噗通一声跪在孟鹤堂脚边。
孟鹤堂缩了缩脚，躲开她身上溅起的雨点，总算瞟了她一眼。
“求求你，借我三千银元，等九良回来，我们一定还你。求求你，救救子真——”周颦捂着脸呜咽着，又伸手去拽孟鹤堂的裤脚。
“你们周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还要问我借呢？”孟鹤堂嫌恶地躲开她，合上书，交叠着双腿往后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桌角的檀扇。
“为什么——为什么？”周颦扑倒在地上，大哭着说道：“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我改，我都改。可是你不能不救子真啊，你不是喜欢他的吗？我求你！我求求你！我只有子真了，我——什么也没有——”
孟鹤堂嗤笑一声，又立刻收敛了笑意，用扇子挑起周颦的下巴，冰冷地说道：“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颦抖得几乎跪不住，过往走马灯似得在眼前不断闪现，一定是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魔鬼吞噬了原来的孟鹤堂，自己认识的、动心的、依赖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呵呵，你已经死了，你不是你。”周颦居然笑了起来，胡言乱语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被门槛绊了一跤，擦破了的手掌也不知道痛，摇摇晃晃地朝自己家走去。
“救子真——救九良——”看到爹娘的那一刻，周颦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双腿一软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