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六十五

周九良一边打一边哭，泪水将他的视线拢在了一片朦胧虚幻中。孟鹤堂在他喘息的间隙撑起来，跪趴在地上发出声声嗤笑，血沫从他口中喷出来。
“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们全家团圆的时候，我跟野狗睡在一起！你们在挑剔菜食不够新鲜的时候，我捡着臭水沟里的馒头，你们祭拜祖坟的时候，那支香点在我们家的血肉之上！！我只恨你爹娘死得不够惨！！恨你还能笑着问我为什么！！！”孟鹤堂捶打着地面，却立刻被周九良一脚踢在胸口。整个人翻了过去，横躺在地上，抽着气颤抖。
听到动静，侯爷和家里的都赶了过来，却没有人上前阻拦。又被踢了几脚，孟鹤堂半边脸高高肿起，只能眯着另一只眼睛笑，被周九良拎着衣领提了起来。
胸前的银杏袢扣被染成了血红，一瞬间刺伤了周九良的眼睛，过往翻滚着往上涌，让他抵着孟鹤堂的胸口放声痛哭。
孟鹤堂痛吸两口气，咬紧牙关，拾起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给了周九良一拳，顺势一脚将人踹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道：“恨我吗？想杀了我吗？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里不是我！！来啊！杀了我，哈哈，杀了我！可是每当你看见自己就会想起我！！杀了我！我所有的复仇就完成了，你会像我一样一辈子活在仇恨和痛苦里！！哈哈哈！”
周九良抬起眼来看着面前这个满身血污，几近癫狂的男人，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见他不动，孟鹤堂又一脚踹在他肩膀上。周九良跌坐在地，在无力的捶打下慢慢爬起来，挥手推开他，歪歪倒倒地扑上去，掐住了他的喉咙。
“杀了我！快杀了我！！”孟鹤堂用尽力气吼着：“你的现在就是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过的日子！也会是你以后的全部！！”
撕扯着呕出一口血，孟鹤堂咳得不停，整个人痉挛得蜷缩着。周九良缓缓松开钳制，一手捂着脸，一手颤抖着伸向侯爷，哭着说道：“药——”
“我不会杀你。”周九良吸了吸鼻子，却止不住眼泪：“我不是你，不管再像，我也不是你。对不起，你的爹娘和你的人生，我都没办法还给你——”
“闭嘴！！”孟鹤堂摔了药盒，“杀了我！！告诉我你会这样！所有人都会这样做！！我没有错！！我没有错！！快杀了我！！不然——不然我活到现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孟鹤堂躺在地上，胡乱挥着四肢，痛哭得不能自己，周九良把脸埋在双膝。所有人都缄默地看着这一幕，有人不小心哭出了声，又立刻屏住呼吸忍住了。
突然周颦从后院旬声赶来，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不着半点首饰，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远远问道：“九良吗？是九良回来了吗？”
“姐——”周九良用袖子抹掉眼泪。
“九良——”
“是我。”周九良迎上去搂住了她。
“九良，我们去放纸鸢，你先帮姐姐跑两步。”周颦仰着脸笑。周九良愣了一下，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咧开嘴笑着点头道：“好，我帮姐姐跑！”
“滚！滚！全都滚！！”孟鹤堂看着周九良的脚步从身边迈过，一直走出这幢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