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二十五
然而难受的并非只有他俩,另一头的新房里还有位坐立难安的周颦。
孟鹤堂上门提亲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一时热泪滚滚,可是捂着肚子,觉得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却没有了活下去的资格。
最后还是周母出了个主意,便是藏在被褥下面的那块沾了血的帕子,一想到那件东西,周颦便脸热心跳。
没想到孟鹤堂一步都没踏进来,而是干脆做出了长住书房的打算,周颦摸不透他的心思,却不得不厚着脸皮敲了敲门。
“进来。”孟鹤堂披了件短褂,半倚在桌沿,见是周颦,淡淡地笑了一笑,很是自然地问道:“还没休息?”
“嗯。”周颦拧着手帕,甚至不知该怎么称呼他,便避开这层说道:“九良在门外,我喊他进来他不肯。他惹你生气了?”
孟鹤堂垂下的眼睑颤颤的,嘴角的笑意一丝未变,用热茶浇淋茶具,抬了抬手示意周颦坐下。
“他年纪小,又素来憨实,有什么做错的地方,非得直说才懂。”
“嗯。”孟鹤堂将茶盅推到她面前,“百炼成钢,我有打算。”
“也是,你向来对他亲如手足,倒显得我像外人。”周颦抿了一口茶,“第一芽的春茶。咦?什么香气?”
“荼靡,茶季的开始配上花季的结束。”孟鹤堂当然知道周颦来不只是为了九良的事,两个聪明人不必绕弯子,便直接说道:“我身体不好,夜咳,你不用管我。”
“总,总不能天天睡在书房——”周颦脸颊红透了。
孟鹤堂抬眼直视着她,拉紧了短褂说道:“你和老冯的事我听说了——也大抵猜到你落湖的原因。”
周颦怔住了,没想到看上去弱不胜衣的孟鹤堂,真正开口的时候句句如刀,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眼眶里噙满了泪水,问道:“你嫌弃我,又何必娶我?”
“我喜欢你,也欣赏你。”孟鹤堂平静地像在谈论天气,“你是春茶,可我只是荼靡。如果你今后有别的打算,我愿意和离,有些事你便不必再找借口。我想令堂帮你准备好了吧,用不上了。”
“我既然嫁过来,就没打算离开!”周颦用手帕揩去了眼泪,突然坚毅起来。“我,可是我——”
“生下来吧。”
周颦怀疑自己在做梦,孟鹤堂究竟能包容到什么地步?
“我猜错了吗?”孟鹤堂像是有一丝羞怯,“我听九良说你近来胃口不好。你当我不能也好,不行也罢,并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如果你想留下他,我必定视如己出。”
再也忍不住,周颦趴在桌上大哭不止。孟鹤堂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哭坏了。不过即使是对令尊令堂,也要圆一圆谎,知道吗?去睡吧。”
周颦不肯起来,抽噎着说道:“你若是嫌弃我,我就走。”
“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先养好身子要紧。”孟鹤堂好歹劝走了周颦,自己踱到了门口,盯着门板瞧了会,想着那一边的小胖子是怎么缩着身子在地上坐着。
如果对他说“我喜欢你”,他大概会摇着尾巴扑上来,推也推不开,孟鹤堂不禁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