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留之空 / 04(2)

说到底，在那冰冷的棺木中存放着的“人”，那个被她成为姐姐的那个“人”，她又了解多少呢？
从有名的工科学院毕业的她，最后为什么加入了格里芬？
明明可以依照父母的期望过安稳的日子，为什么终于选择了活在枪林弹雨之中？
即使少女每周都与她通话、聊天、打趣，却从来都没有过问过这些问题。
在少女看来，姐姐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的理由，她也没有义务向自己解释。
这种关系一直保持到两人最后一次的通话……
“娜狄娅……照顾好祖父。要听话，但绝对不要丢掉主见。即使是表面附和、不被理解，也要尝试通过各种角度分析、了解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明白吗？”
“伊琳娜，你这话说得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呀。”
“呵呵，像吗？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脑子不好使吧。”
后来少女才知道，姐姐所指的“事”，其实就是指格里芬据点遭到袭击的事件。
或许是因为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担心再也没有机会，姐姐才会向她说出那种语重心长的话吧。
然而，对于少女来说，如今这一切的意义都变得淡然了。特别是当她目睹了祖父听见姐姐去世的消息后，脸上浮现出来的那复杂的神情——悲伤中略带愤怒、失望中夹杂无奈的时候。
后来，少女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人无论有多大的理想，有多伟大的目的，失去了生命即是归零。而这种归零不仅是属于自己的，还是无序的、发散性的，强行撕扯走了周遭的一切，留下清净无物的空白。
她无法理解姐姐的选择，甚至不想去理解，如今却又总想起那最后的教诲——“即使是表面附和、不被理解，也要尝试通过各种角度分析、了解每一件事、每一个人”。
而即使少女觉得这是一种甚是矛盾的生存方式，如今也再无人有资格与她讨论了。
就如名为伊琳娜，名字象征着平和的人最终选择了抗争；而名为娜狄娅，名字象征着希望的人如今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一般，再也没有人可以为她解答这所有的“为什么”了。
想到这里，少女终于感觉到了那默默爬上自己后背的冰冷的悲伤，不是为了逝者，而是为了仍活着的人。
可她还是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了，为这些人流下哪怕是一滴眼泪。
她害怕这是一个单向的开关，束缚着汹涌的悲伤，打开了就永远关不上了。
直到一个与她同样迷惘的灵魂出现了，呼唤着她的名字……
“伊琳……娜狄娅……？”
少女转过身，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上面却带着一款似是故人来的神情。
而对于那声呼唤，少女只能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默默地朝这个人鞠了一躬，作为对出席者的感谢。
“谢谢你来参加姐姐的葬礼。”
但陌生的面孔仿佛不愿接受感谢，只是闭上双眼、紧锁着眉头、依靠着深呼吸平复着心情。
待到那双金黄色的双瞳再次展开的时候，此前那念故的神情也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款淡淡的、无奈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