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录（三）(2)

师父挥着手晃着脑袋，你的心思……我……我懂！我……懂！懂懂懂……我懂啊……
老村长扒着酒坛盯着饭桌说，你懂个鸟你懂。
师父哈哈大笑。
院里酒气凝陈，醉得蝉都摔了下去。我坐在一旁的树上，呆呆地向下望。院中一真一假两个老头，披着碎银般的月华，趴在院里石桌上发呓语。
我呆呆地想，小沙弥这个家伙，大概就属于要被打断腿的那一种。相对于瘸子，小沙弥应该比较喜欢当和尚。小和尚只需要一个，他回去做小和尚，我就不用做小和尚。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中大快。
摇头晃脑间，我突然被墙头的一团强光狠狠地晃了一下。抬眼去望，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墙外大树的一枝树杈兀自跃动不停。
十一
我们要私奔，小沙弥和牛小花如是说。
看着两个小孩子说出了这等豪言壮语，我这个小孩子吓得呆若木鸡。
那天晚上的光是你吧？我问小沙弥。
光？小沙弥摸了摸脑袋，大意了大意了……
小和尚都告诉我了，牛小花说，我担心他会被打断腿，所以我要带他远走高飞。
我不由得赞叹，您还真是个女中豪杰啊。
我问他俩，我看戏文里说，男女私奔都有定情信物，你们俩的是啥啊？
小沙弥说，我只看过经书，没读过戏文。人行不行啊？要不你做我俩的定情信物吧。
我说，定情信物都是小小的，有价值的，能被好好收起来的。我做定情信物，可能不太方便收藏。
小沙弥说，这个好办。说完，便掏出一把小刀来。
我说，这位圣僧刀下留人，定情信物有的是，没必要非要在我身上取。牛小花也接口，是啊，你和小哪吒亲如兄弟，我们不要伤他，只刮下他头发来做信物就行。
小沙弥说，不是的，最近师父让我雕木石来练手劲，我刚好随身带着雕刀，我给你雕一个定情信物。
揪着我头发的牛小花一脸失落地松手，让我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信物雕好了，是一头小石牛，圆乎乎的脑袋圆乎乎的腿，四条腿间的腹部，小小的刻着小花两个字。牛小花看着小石头变成了小石牛，高兴地笑个不停。
我对小沙弥解释，牛小花只是看着像牛，其实不是一头牛，你不要误会。
小沙弥说，废话！我没说这是小花，这就是一头小牛，刻名字是表示这是我送给小花的。
牛小花拿过刀来说，我改主意了，我现在比较想要小哪吒的人肉香袋。
定情信物有了，天色也已经晚了，三个人摸着瘪瘪的肚子，相约各自回家吃饭，等有空再出来私奔。
十二
天有不测风云，私奔计划取消了。
老村长病了。
一夜之间，精神矍铄的一个老人，转眼之间就塌了下去，塌成了一截枯木头。老人张大了嘴，却依然喘不上气。喉咙里不停发出破风箱的声音，咳得人都抽抽成一团。绿色夹着絮状物的浓痰，转眼就糊满了塌前。
消息传了出去，村子里塌了天。
十年前险些抹了全村男丁的那场瘟，全村人尚记忆犹新。如今村长得病的消息，将那年的恐慌一下子又带到人们眼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