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录（二）(2)

当然，如果山贼把刀从他们脖子上拿开的话，他们可能不会这么失态。
话我也说明白了，为首的山贼说，要么拿三万两……不行，三十万两银子，替你这老丈人赔老子那匹好马，要么就把你那个仙儿似的老婆送给老子当压寨夫人，你挑吧。
少爷从牙缝里往外挤着字，大……王，求你，宽恕两天，我……生意刚有起色，待三个月后，我……亲自给您……送到山头……
那人狠狠地跺了他头一脚，三个月？老子带着弟兄，叫这个老东西领着，从小路躲了官兵走了一夜到这，你让老子空手回去等你？谁知道到时候老子还有没有命花？那个老东西呢，还不快来劝劝你女婿！
丈人上前，鼓着个血肉模糊的嘴说，贤婿啊，大王早就听说省北出了个仙儿似的闺女，听说是我女儿连银子都不跟我要了，这种好事你怎么……你就别让她藏了，你不能叫这么些人因为她一个人死不是？你知道爹管不住这双手，这次赌掉了大王的马，惹了大祸……爹答应你，绝对不会再赌了，这媳妇你生意做大再娶一个不就好了吗……
少爷不住地抖，咬着牙喊，滚你个老不死的，你们叫老子交人，门都没有！
真有种嘿，山大王说，那就都杀了吧。
一个声音说，大王别动气，妾身在这里。
几百号人看着从影里走到月下的那个人，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身子就这么僵着，僵到纱云遮住月亮。
大王很高兴，高兴得想杀了少爷庆祝一下。姑娘说，妾身受够了这些人聒噪，今日大喜日子，只盼大王带妾身早日离开这里，莫让这种鼠辈脏了刀，伤了妾身兴致。
大王觉得很有道理，自己这么高贵的人，不能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他抛下了趴着的那个废人和一地的半废人，连东西都忘了抢，带着弟兄们欢天喜地的走了。
姑娘被带走了。少爷拖着断手断脚在地上爬了许久，最终昏在了山路上。
靠一个女人保住的脑袋会不会很牢固，小镇居民很明显不想深入探究这个问题，所以很多小镇居民在当夜收拾家当出逃。
小镇一夜之间空了一半，少爷的生意自然也血本无归。
不久阳明先生江西平乱，朝廷扫了乱党余匪，却没有姑娘的下落，小镇上人议论纷纷，都说姑娘八成死在乱军里了。
人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可以了，但老天觉得这还不够。
断手断脚的少爷失魂落魄，失火烧了自家府邸，波及了许多坊舍，被官府抓了起来，所剩无几的家产被用来赔了损失。
等到放出来时，这个人已经没了心气。无家无业，举目无亲，日夜蜷在街上。
不过是几年的光景，小少爷成了小乞丐。
如今三十年眨眼过，小乞丐又成了老乞丐。
大家唏嘘了一阵，不见老乞丐回头，都担心起来，便把情况告诉了巡逻的蔡捕头，让他留心。
八
师父不在，小和尚留在山下陪我。
晚上我问他，我今天是哪句话得罪了老乞丐啊？让他生这么大气。
小沙弥盘坐在月光下，回答我，不，他不是在生你的气，他只是想起了那个姑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