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二十四

侯爷抓着一把腰果，嘴里还在嘎吱嘎吱嚼着，着急忙慌地冲进来问道：“哎哎，来了。这是怎么了，两位先生？”
周九良试图挣扎一番，孟鹤堂冷冷地斥道：“还不走！”气火攻心，急喘着咳了几声。
“哥！我走，我走。你消消气，病刚好没几天的。你想见我了，就派人去喊我一声，好不好？我等着你。”孟鹤堂没有一点反应，像是没听见。
周九良一步一回头地慢慢退了出去，徘徊在孟家大门外，到底连家也没回，怕错过孟鹤堂的召唤，干脆坐在了台阶上。
没想到这一坐就是三天，当夜下起了暴雨。孟鹤堂不喜欢家里太污糟，侯爷次日清早就喊人起来打扫。打开大门时，倚着门睡着了的周九良就倒了进来。
“哎呀！小先生，怎么在这？”
周九良揉揉眼睛，打了个抖，赶忙问道：“孟哥起来了吗？”
侯爷扭头往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接了块干净帕子递给周九良，点点头道：“刚起。小先生要不进来？换身干衣裳也好。”
“孟哥问我了吗？有没有找我？”周九良急切又期待，见侯爷不说话，失落地咬紧下唇，摇摇头道：“不进去了，等会孟哥又生气，我就在这等吧。”
侯爷对于周家没有偏袒也没有恨，纵使狡黠与唯利是图、吃人不吐骨头，他们也和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没有差别。如果人人都像孟鹤堂，那世间的故事也太多了。
“先生。”侯爷来到书房的时候，孟鹤堂刚刚沐浴洗去一身酒气，只穿了件白皱丝的内衫，面色阴沉，眼圈黑黢黢的。
“侯叔，今天让人把美人靠搬走，换一张床来。”孟鹤堂品了口茶，噔的一声摔在茶盘上，“这是前几天我捡的那盘吗？”
“是，是啊。”今天的丫头年纪小，扎着个**花辫，有些害怕地答道。
“茶气全跑了，一起扔掉去！”
侯爷悄悄摆手，让小女孩出去，顺手关严了房门说道：“先生，周九良在门外呆了一夜。”见孟鹤堂板着脸，自顾自揉着荼靡花瓣，又继续说道：“先生，你如果是想让他对你死心塌地、赴汤蹈火，那么已经得到了，不该现在与他龃龉。”
孟鹤堂指尖微微抖了一抖，握紧了掌心，片刻缓缓松开道：“他的死心塌地，和我要的不一样。”
“只要最后他肯闭嘴，是哪一种重要吗？”
孟鹤堂胸口剧烈起伏，脸庞涨得通红，抿紧了嘴唇，半晌点头道：“我知道了侯叔，且再熬他两天。”
侯爷倒更想听他说一句“重要”，那样的孟鹤堂仿佛还有一丝生气，就像是他刚刚到金府时，会哭会闹，偏偏一张嘴倔得要死。
“先生，到此为止，也没有人会怪你的，你明白吗？”想着，侯爷说道。
孟鹤堂咬紧牙关，闷咳了一声又硬压了下去，一掌将花瓣全部揉碎了，低吼道：“我会！我会怪自己！”
“唉——”侯爷叹了口气，“张勋在到处找人，已经去过上海的宅子了。”
“嗯，回门后，我就去附近一些茶山走走。”孟鹤堂推开小篾网，起身道：“头疼，我再躺一躺。”忽地想起来，曾有把奶声奶气地声音在耳边说过，“我帮你揉一揉，哥哥乖。”
“不要对我这么好啊——”孟鹤堂不敢闭上眼睛，怕浮现地全是那张没心没肺地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