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远长天:怀念王吟秋(四)(2)
杜菊初曾试问谭富英:「你要唱什么戏?」
谭富英说道:「唱谭门本戏《定军山》。」
杜菊初说道:「唱《定军山》,那得多少龙套?打下手的要都捧你了,谁捧我闺女?」
谭富英想了一回,说道:「那就唱《红鬃烈马》吧。」
杜菊初道:「那也不行,和我闺女唱大轴子,下面叫好儿,谁听得出是给我闺女叫的好儿呀?」
谭富英无奈道:「只好唱《捉放曹》了。」
杜菊初道:「那倒使得,龙套也不多,不过戏太大,只能从行路起唱到宿店,公堂就免了。你下一出还唱什么?」
谭富英笑道:「不怕杜先生笑话,谭某科里学得少,一要龙套少,又不能是对儿戏,还就剩一出《奇冤报》了!」
好在杜丽云也有些孝心,在北京给爹妈添了房产,对王瑶老与王大奶奶也很是孝敬。只是蒋伯诚一九五二年去世之后,杜丽云在「**」期间,虽在穷困交逼中死去,却非伤于「**」之手。
杜菊初觉得养女颇有些出息,这碗饭很有嚼头,于是又花钱收养了杜近云和杜近芳两个女孩儿。杜近芳原是一落魄旗人之女,据老人说她家里人在「白纸坊」一带做豆纸儿生意,勉强糊口;陈喜兴见她有唱戏的禀赋,将她收养,只是没有能力捧她,就由杜菊初再收养了去。杜菊初这两个养女也都是拜在王瑶老门下的。杜近芳天赋甚好,音色甜美,渐有出息;杜近云禀赋一般,后来嫁给了杜菊初的亲生儿子,不过是唱些配角儿戏罢,「**」时被下放到农村。
一九四九年之后,政府不许靠领养子女赚钱,在「中国京剧院」马少波院长的主持下,让杜近芳与杜菊初彻底脱离养父女关系,并吸收杜近芳参加了「中国京剧院」。杜近芳成为王、梅两派艺术的杰出继承人,更是代表中国京剧出征海外的领军人物。
杜菊初失落极了,算来算去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杜近芳之《桃花扇》 但是戏曲界的确也缺不了杜菊初这一类人物,他们穿梭于梨园,浑身携带着梨园行的资讯,从一处挟至另一处,他们是信息传输必须的纽带,高效而快捷。荣氏要成全麟儿入梨园行,自然认为交游于南北的杜菊初可以托付。
杜菊初先向王瑶卿老先生递了有上海荣氏带干儿子要来磕头拜师的话由,接着就带着永生进了大马神庙王宅。王瑶老看过永生,便没十分回绝,叫过永生吊了一嗓子,遂温和地对杜菊初说:「这孩子我看倒有些戏缘,只是我年纪大了,他太小,收他正经是不合适。叫他拜幼卿吧!先学两出花旦戏,现如今是武旦多、大花旦少,唱好了祖师爷是赏饭的。但凡节骨眼儿的地方,我少不得也会给孩子掰扯掰扯。」
杜菊初唯诺,永生给王幼卿磕了头去,因此永生称王瑶老是「师爷爷」。
在北京,未直接出面就由杜菊初把拜师学艺之事安置妥当,荣太太甚感欣慰;临回上海之前,特备了一桌酒席宴请杜菊初全家吃饭。席间,荣夫人叫永生坐陪,一个劲儿地道谢。待杜菊初眼花耳热之后,又笑道:「孩子一心要学戏,我和外子只得成全他。永生这孩子才十五岁,不大懂事,他一个人在外,倘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请杜先生、杜太太代我二人好好管教着他些。另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们在京的宅子离王家门儿太远,我想就近租下府上的南屋,缺什么先代我们添置上就是,都写在外子帐上,每月孩子的生活费和一应开销一并着人带来。杜先生在上海有什么事需要照应,只管交付外子。日后少不得们两家人还得时常走动的。」